“祖母与江南的甄家已有了几十年交情,你若是路过他们府上,只管递了信进去,若有个什么难处,也好叫他们帮衬着。”

贾珏瞧她面色距自己中举时憔悴了些,不由问其缘由。贾母叹口气道:“府里的事儿你们既脱了身,便少管束了。你大伯母家两个亲眷,简直作死的性子!那湘姑娘日日与琏儿不清不楚的,凤哥儿又来同我抱怨哭诉,我一个老人家,能帮到什么呢?”

听得贾珏心下酸涩不已,好赖留下了一万两银票给贾母,只说是王夫人叫他带来给老太太压压箱底的。

贾母心中感慨万分,只说道:“你们一府的日子亦不轻省,叫你太太少日日念叨我,我这耳后发烫的难受。”心里想着,自己活了这样一辈子,到老了竟只有个分家出去的儿媳妇儿真心对待,也不知改高兴还是该嗟叹了。

门外又来句通报,听着声音是鲍二家的,许是凤姐儿指派:“老太太,邢大姑娘现下已快到院儿门了!”

贾母连忙坐直身子叹骂:“这作死的小娼妇!日日便巴望着勾搭上家里的爷儿们!定是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你来了。珏哥儿你离她远着些,腥臭玩意儿!”又指唤的屏后的鸳鸯带着贾珏走侧门避开刑湘绣。贾珏想起那一日尴尬的场面,亦不想再与大房一脉多什么牵连,乖乖跟着走了

应是公务,加上前行多少有点儿危险,府里的抱琴玉漱一等,贾珏便不想带上了。只墨昇与常青两人,拳脚功夫甚好,加上水檀思派下来的两个红衣卫,一个喊作冷面,一个喊作裘千,一行五人轻车简行,亦收出了将将半车的包裹。

于是休沐刚过,朝中便听闻户部员外郎贾珏贾大人重病卧床的消息。同僚们皆想去探望一番,只是都在院外被拦下,只说这病来得蹊跷凶猛,也不知会不会传染,大伙儿也渐渐打消了探病的心思,只是看着面色沉静情绪低落的贾政与宝玉,少不得要嗟叹一番天妒英才之类的话,惹得贾政自己都以为儿子快死了。

站在渡口,水檀细细的给贾珏系好披风的衣带子,嘴里絮絮叨叨的叮咛嘱咐,又有些后悔:“我不该让你去的····”若是这一行当真出了什么事儿,只怕水檀自己亦没有心思呆下去了。

贾珏安慰的摸摸水檀的脸,他个子尚有些矮,做这个动作必须踮着脚。“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所有人都在说我卧病在床呢。再说了,小面他们武功那样好,难不成还护不住我?”后头站在船头的冷面听见小面二字,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恢复成不苟言笑的甲鱼脸,裘千亦对他有些同病相怜。

“大哥说我这一回回来赶得上过年么”贾珏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了这个。

水檀认真掐指想了想。“只怕难了”又看见贾珏有些失望的模样,打气道:“这一回归来,你怎么也该十五了。都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等你立了大功,我便给你赐婚·····”

贾珏听到这话,忽然觉得有些扫兴,也不大乐意搭理了,只说时辰将近,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水檀并未看出什么不对,见他情绪不好,还以为是分别在即,心中不舍。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从身后的陆三宝手上接过一个青皮天蚕缎面的包裹来,叮咛道:“我里头放了件儿白虎皮的长绒披风,若是天亮了,盖着穿着都多少御些寒。你个性跳脱,定不会记得这些小东西的。到了各个驿站,记得给我写信,若是安定下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回信······”

“好了好了!”贾珏打断他,再听下去又要哭了。

水檀看了看天色,也停了嘴不在啰嗦。小心的将贾珏扶上船,又对着上前接人的裘千点了点头。

船公开哨离港,贾珏趴在窗边偷偷地和水檀摆手,一直到了看不见人影,贾珏依然觉得水檀站在那儿。

前后行了不到二十天的船,这日清晨便近了金陵水港。

贾珏正在船舱中整理江南盐政的供销渠道,墨昇撩帘子探进了一个头。“少爷?”

贾珏抬头看见他耍宝的模样,笑问道:“怎么啦?”

墨昇将帘子挂好在一边,拎起船头的一个暖壶进屋给贾珏续茶,嘴里提醒道:“金陵城渡头大约这两个时辰便会到了,一会儿下了船,您看我们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呢,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解解馋···?”说着一脸的讪媚模样。

贾珏看的发笑,这半个多月的赶路,他自己也渴肉渴的够呛。不过按着墨昇性子,断不会好意思自己来说这个,现下贸贸然的提出来,定是被常青或裘千撺掇的。贾珏暗暗朝后舱的帘子那儿一瞄,果然瞧见一双青绒尖头如意纹靴悄悄缩回去,这样风·骚的样式,除了墨昇也只有裘千会穿了。

偶尔还是要善待下属的嘛!贾珏乐呵呵的答应下来,死也不承认其实自己也很想开荤的想法。

金陵城繁荣富庶决计不下京都。下了船,驿站的马车早早的便等在渡头了,贾珏一看见,便知道定然是水檀开的后门,哪儿有公用马车建造的那样豪华的?先不说比一般车厢大了近半的空间,便单只车里铺设的贾珏最爱的长羊毛地毯,便价值不菲。更别说厢内一应俱全的袖珍桌椅,便不是轻易能寻到的。

贾珏利用赶往客栈的空当,给水檀书了一封家信报平安。

车忽的停下了。

贾珏收了笔,正巧赶上墨昇开车门。“少爷,今晚就歇在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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