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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元泰佯装喝茶,邓氏父子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沈遥与李墨白均是默然无声。一时殿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在这无人说话、十分尴尬的瞬间里,陈元泰想了很多。自己的江山、邓家的倚仗、东宫的太子、皇后腹中的胎儿,难不成自己百年之后,这江山还要改姓邓不成?
对于帝王来说,隋文宋祖固然可恨,然而如霍光一般,力挽狂澜却权倾朝野的臣子,他们也会觉得可恶。想想皇后那个拎不清的浆糊脑袋,说不定邓家篡位赏她个公主做做,她也会觉得高兴得很!
破天荒头一次,陈元泰对邓家动了杀念。
陈元泰此人,性格爽直,爱交朋友,重义轻利,是个一诺千金的君子。邓家的从龙之功,他一直记在心里。封皇后、立太子、赏公爵、兑现承诺,该给邓家的荣光和利益,他都一丝不落地给了。
这里头夹杂着婚姻和亲情,然而邓家对于陈元泰来说,更像是做生意的对家。你出钱、我出力,如今生意做成了,咱们银货两讫。
可邓家明显打的是吕不韦的算盘,前头的这些花费都算作是投机,现在往自家篮子里装的是收获。可这一场生意,他们将全家老小的性命都赌上了,想换回的可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些。
“咳,”眼见陈元泰对手中的茶发生了浓烈的兴趣,安国公有些坐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哭丧脸,“老臣今番来找皇上,实是为了家中一桩不堪启齿的丑事而来……”
陈元泰方才关于国库空虚的一番话,如同一只薄皮大馅儿的饺子掉到了地上,又滚了几滚,沾满了尘土,安国公连看也未看一眼,就抬腿迈了过去。
若陈元泰事前并未听说,或许会因为好奇而接过他的话。眼下他只轻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道:“乾清宫里原是讨论国事的地方,若安国公只想说家事,那我看不如拐到后头直接去坤宁宫的好。”
说他像妇孺一样只关心内宅里的家长里短!
安国公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当面下过他的面子了。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了拳头。
南方的战事,他在家闲来无事便会与儿子、孙子讨论上一番。陈元泰今天开口要钱,安国公一点儿也不意外,也很清楚这个钱他是不掏也得掏。
然而恰逢出了宁王府这桩事,既然总归是要割肉来喂眼前这头老虎,那还不如用陈元泰的举手之劳,来给自家换些实在的好处。
所以,先将邓文娇的事说出来,就变得尤为重要了。这样一来,陈元泰有求于邓家,而邓家眼前正好有桩难事。只想着伸手要钱,而不顾邓家的为难之事,这样的事陈元泰怕是做不出来吧?
安国公正要再说,陈元泰却又轻飘飘地开了口:“看来今番是我错了,大约国事已定,安国公只想安享天伦,不想再为国事烦忧。也罢,王德勤,”他转头吩咐王公公,“日后提醒着我些,有事就莫要再请安国公过来商议了,免得打扰了泰山大人的清静。”
“是。”太监略带尖细的嗓音不高不低地答应了一声。
这话说得可是颇有些重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帝的岳父敢大喇喇地得他叫自己一声“泰山大人”?而不再请他过来商议国事,意思是请他回家做个含饴弄孙的闲散勋贵吗?他还没那么老!
安国公世子见陈元泰动怒了,瞥眼瞧见父亲还兀自坐着不动,连忙扯了父亲跪下:“父亲虽然年高,然而对大燕鞠躬尽瘁的心一毫没有变过。皇上如此说,臣父子二人万万不敢领受。”
下跪是一个很明显的示弱姿态,陈元泰忧心南边战事,没有闲工夫与邓氏父子耍嘴皮子。见他们服了软,陈元泰便和颜悦色地说道:“我不是那等不讲情面的残暴之君,你我又本是一家人,何须如此诚惶诚恐?快快坐回去。”
他虽是这样说,自己却没起身去扶,也没叫伺候的太监去搀扶,竟是看着邓氏父子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收复吴越疆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陈元泰又开口重提旧话,“只是金陵城防坚固,储备充足,被围困了半年竟是丝毫不见颓势。前些日子晋王带兵回到金陵,猛攻之下占领了金陵西南边的要塞采石矶,与驻扎在燕子矶的定国公形成掎角之势,拿下金陵已成定局。”
“然而粮草军饷却有些后继乏力,国库能用的全都用了,连后宫从上月也开始裁减用度。今年过年,除却祭祀所需,其他宴饮节庆一概蠲免。”陈元泰苦笑道,“我已是技穷了,不知安国公可有什么良策?”
哼,我能有什么良策?不过是掏荷包罢了!
“不知南边估计还要多少粮草军饷才够?”话问到了自己脸上了,安国公不想接也得接下来。
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怎么着也得够维持到明年三月春税收上来,一百万两是少不了的。”
安国公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下,这么多全让我一个人拿?
他哭起了穷:“当初皇上初到晋中时,老臣已是将除了祭田之外的全部家底都拿了出来。如今天下太平一年有余,邓家的生意才刚刚见了起色。一口气拿出来一百万两,老臣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不知安国公眼下能拿出来多少呢?”陈元泰耐着性子问道。
“这个……”安国公与儿子对视一眼,说出了在家商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