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米歇尔的最大目标是夏尔,但夏尔并不是他唯一的目标。和波尔多当地的葡萄酒协会主席以及葡萄酒经纪人联合会主席这样的人打好关系,对他将来的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还有那些经常逗留在波尔多的外国酒商,还有临近地区的橡木桶厂长……

看着米歇尔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情形,夏尔对这人的交际手段叹为观止。

就算只是装出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做到这个程度,米歇尔也是蛮拼的!在这点上,米歇尔把维克托甩出n条街有木有?

此时,正在伏案疾书的维克托恶狠狠地打了一个大喷嚏,面前的信纸上立刻洇了几个小点。他不悦地皱眉,把写了一半的信揉成团,重新抽了一张新的写。

这架势很容易让人猜想,他正在写一封重要又紧急的信件。但实际上,这封看起来洋洋洒洒的信只有一个主题——

夏尔,离米歇尔那笑面虎远点儿!

因为写得太快,那些字母的拐角弧度看起来都变得更加锐利,可见写信之人的心情。要不是他最近实在抽不开身,哪里能到这时候才知道米歇尔也去了波尔多?几天没搭理,米歇尔这货给他添堵的功力真是日渐增长啊!

再来说波尔多这头。

人多热闹,相对地,能有私人聊天时间的可能性就大幅降低,尤其在米歇尔还是宴会主人的时候。再加上夏尔也是个风云人物,两人就更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之前的事情了。

所以夏尔觉得这酒会还不错。他跟着大部队一起品尝了各类葡萄酒,不得不承认,自家出产的距离这个还有一段距离。而其他人的评点他也注意了,大致得出了一种印象,就是最近什么口味的酒更受欢迎。

这也是宝贵的经验,因为通常情况下,流行的口味三四年一变;除了少量精品外,大部分都必须跟上时代潮流、甚至走在前端。虽然有可能只是酒体结构或者单宁香气的细微差别,酿酒工艺就必须随之调整细节;看起来像小题大做,但这点细节就能决定成败——

好酒的衡量标准是什么?不管价格几何,对个人来说,喜欢的才是最好的。那么,抓住大众的口味变化趋势,就再重要没有了!

在这种情况下,当米歇尔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夏尔有没有尽兴时,夏尔发自真心地给了肯定答案。“非常棒!这可都是您的功劳!”这些人都是借着米歇尔的面子请来的,他结结实实地沾了光;这比巴黎的某些杀时间的聚会有意义多了好吗?

精明如米歇尔,自然能听出里面几分真几分假,因为他自己就擅长这个。“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微笑,“我还担心我太忙、会让您感觉到受了冷落呢!原来只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吗?”

这就是客气话,真实意思明摆着——瞧,这就是我所能为你做的!你现在信了吧?

夏尔确实见识了米歇尔的手腕,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但并不是朝着米歇尔希望他考虑的那个方向,也不是维克托希望他考虑的方向。也许,在如何解决这件事上,他能另辟蹊径?

在这次酒会之后,米歇尔又在波尔多逗留了几天,然后就启程回巴黎。他的时间宝贵,不可能只管酒庄,事情做完当然就离开了。

而米歇尔前脚刚走,后脚维克托的信就翩然而至。

在这种时候的信,夏尔原以为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比如说不太妙的资金流之类的。但一眼扫下来,他不由得哑然失笑——

为什么维克托的语气看起来活像只护崽的老母鸡?米歇尔又不能吃了他!

所以夏尔的回信用词相当轻飘飘。大致意思就是,他知道他该怎么做,在巴黎的维克托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夏尔猜想,维克托看到他回信以后表情一定不太好。但维克托忙得走不开,那就至少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他才不太早操心呢!

所以,夏尔把他探听来的消息告诉给米隆先生,两人关起门来研究了一下发展战略。因为夏尔不能一年四季都在波尔多,当然要趁人在的时候先定好大方向,实地考察、逐项讨论核对,而细节部分可以往后调整。

在夏尔做完最后一件事——划下定期轮换的休耕地界限——之后,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十月下旬。虽然以波尔多的气候,一年四季都不算冷,但从河口处升起的晨雾也愈来愈浓、愈来愈凉了。

夏尔就在这样的深秋天气里渡过了河,向卢瓦尔河谷地区进发,准备正式开始他这一年的葡萄酒购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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