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有人提议打四人纸牌,获得了一致响应。

“您说,这阵势,葛朗台老爹不是真要往巴黎发展吧?”克吕旭庭长瞅着正在玩牌的夏尔——另外三人是欧也妮、葛朗台夫人(虽然还有病色,但心情不错)以及格拉珊先生——觉得有点心虚。

“放心,”他叔父——老克吕旭神父——同样悄声回答他,“巴黎葛朗台风头很盛,这时候他们肯定只想和王公贵族结亲。”

庭长先生点了点头。现在时机不太合适,不然他真想说,那一个前途正好的人老是往索缪跑做什么?

虽然这么安慰了侄子,但神父心里其实也没多少底。因为和夏尔比,他们没有一项条件赶得上。所以他看了看牌桌边上,小心地引起了格拉珊夫人的注意力,两人一起走到窗边。

“您找我过来做什么?”格拉珊夫人不太客气。当然,他们两派一直在对掐,真客气才有鬼。

“当然是有关我们的事情,”神父压低声音道,“您在这方面一贯是老手;要知道我们可没去过几次巴黎。”

“恐怕我们这回的功夫都白费了,”格拉珊夫人没好气地回答,“欧也妮早已坠入爱河;而葛朗台老爹呢,他没反对,这就是态度了!”

神父沉默了半分钟。

他知道葛朗台夫人生病的事,今天过来还想好好劝一下葛朗台,结果一来就发现,竟然完全没他发挥的余地——葛朗台夫人看起来情绪不错,欧也妮也是;葛朗台时不时瞅一眼自家女儿,似乎相当心满意足。

可之前,母女俩的确很久没在公众前头露面。如果葛朗台家一切正常,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神父不想思考夏尔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因为绝不是好事。他理了理思绪,又问:“所以我想向您咨询,这种时候是不是有什么必要手段?毕竟,像夏尔那样的巴黎人,不太可能喜欢木讷的村姑,是不是?”

格拉珊夫人吃了一惊,因为她听出了对方的暗示。“在巴黎,有些母亲为了儿女的幸福,是会使一点小手段。但是,我以为您并不赞同这种观点?”

在巴黎,为了儿子能娶到更有钱有势的对象,有些母亲会不惜勾引儿子的情敌。这可不是什么台面上的光鲜事;尤其从天主教神父嘴里提议出来,就更耸人听闻了。

“不,我只认为,我们现在有必要适当合作。”神父圆滑地回答。“那些母亲这么做,也是出自对儿子高尚的爱,不是吗?”

如果夏尔能听到这对话,肯定能用“高尚的爱”糊克吕旭神父一脸——哪只眼睛能看出来,刚刚二十二岁、风华正好的他会喜欢一个年近四十、别有用心的女人啊?神父眼瞎,可他眼睛还没瞎呢!

不过夏尔现在正玩牌,没注意别的。一局结束,他又故意输掉了十个子儿,逗得对面的葛朗台夫人哈哈笑起来。“侄少爷,您今天肯定是在逗我开心!”她嗔怪地说。做大生意的人,哪那么容易输钱?

欧也妮刚想帮堂弟说两句话,突然觉得一阵头晕,下意识用手臂撑紧了桌面。

“不,这绝对是您今天运气好。”夏尔笑着回答,然后注意到低着头的欧也妮似乎在颤抖。“亲爱的堂姐,您身体不舒服吗?”

欧也妮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凝视着他。夏尔觉得这视线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但她最后还是回答了:“没有的事,谢谢您的关心。”

夏尔分辨了一下她的脸色和语气,确实不像生病。这时候格拉珊先生的大嗓门叫着重新开局,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我想去喝杯水,”欧也妮说着站了起来,“庭长先生,能请您替我玩一局吗?”

这种求之不得的事情,克吕旭庭长当然答应了。欧也妮就是料准了他会答应、才这么说的,这样她就能避过众人的视线,一个人走进厨房。刚一进去,她就反手掩上门,蹲在地上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

这不可能!

☆、第63章

她第一次看到堂弟时如此心悸,忐忑如小鹿乱撞;

她对堂弟百般照料,只担心他因为破产而走上绝路;

而后堂弟把叔母的遗物双手交予她,爱意诚然;

他们在阴暗楼梯间里的亲吻,心花如春雨滴落般绽开;

父亲发现她把私房都给了堂弟时暴怒,母亲因此一病不起;

母亲过世前,唯一的深重悲哀就是她还要继续在父亲高压下生活;

她独自熬过了那七八年,只有陆续从父亲手里拿回来的遗物能够安慰她;

而后,父亲也过世了,她等了那么久的堂弟却直接回到了巴黎、预备和别人结婚;

她心如死灰,交还遗物,还替堂弟偿还叔父欠下的债务,然后名义上嫁给了克吕旭庭长;

没过几年,指望着她先死、好拥有葛朗台家巨大资产的庭长先生也过世了;

那时她三十三岁,又继承了丈夫的一大笔遗产,但生活依旧简朴,最花钱的地方就是做慈善;

……

她有钱,她很有钱,但她过得一点也不快活。没错,她身边围绕着许多人,人人称赞她、奉承她,像星星围绕月亮一样围着她转,她是他们的女王;但他们全是冲着她的钱来的。不论是先前的克吕旭派,还是后来的弗洛瓦丰侯爵派。

要不是还有娜农陪伴,她后半辈子就是伶仃一人。

这些伤痛,这些磨难,她全都记得。然而现在的情况就像什么人在咆哮地对她吼,你所经历的这一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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