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隶惊奇地眨了眨眼:“我以前觉得你应该去教语文,现在看来是物理才对。”
陈靖笑了笑。
通知书在盛夏抵达,丁隶被上海交大顺利录取,医学院。
“恭喜啊。”陈靖递上一杯凉白开。
“阿静,你去复读吧。”丁隶说,“你成绩那么好,复读一下肯定能考重点。”
“不想回去了。”陈靖说,“那种地方我呆不了,总觉得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别人就算在旁边咳嗽一声,我都以为是他看我碍眼。”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陈靖语气平静,“你是在赶我出去吗。”
“当然没有!”
“你早该赶我出去了。”陈靖看着墙壁。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不想出去,在这住一辈子都行。”
陈靖摇摇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嗯?”
“我是说,你太顺着我了。”
“唔。”
“前一阵子我去找了工作。”陈靖说,“他们要么说不招人,要么让我等消息之后就再没消息。”
“没关系,慢慢来就好,总有合适的。”
陈靖看向他,问:“我是不是很怪,一看就是精神病,所以他们才不收我。”
“你又乱想。”
“哦。”
“我有东西给你。”丁隶拉开背包,掏出一黑一白两个手机,“这是考上大学我奶奶送的,这是我买的翻新机,你要哪个。”
“你好像跳过了要不要的问题。”陈靖说。
“谁说送了,这是卖给你的,钱先欠着,以后还我三倍。”丁隶一脸认真。
陈靖伸手将旧机子拿来了。
“号码我都存在里面了,要教你怎么用吗。”丁隶微笑。
“我是神经病,不是傻子。”陈靖斜他。
九月,火车东去。
陈靖找了份工作,在一个小超市里看店摆货,月薪几百,省着点还能自足。每日早起上班整理货架,闲时就在柜台后面看书发呆,若有顾客,收钱找零,不多跟人打什么交道倒也相安无事。虽然老板偶尔见他自言自语,又或将一团空气搬上搬下,看在干活利索算账清楚也就随他去了。
陈靖开始做一件事。
他开始区分哪些东西是人人可见,哪些只有他能觉察;哪些经历会被人们渐渐遗忘,哪些记忆对于他历久弥新。他将后者一件件写下,日记一般地理成册子。
是日,休息。
刚起床他便听见敲门,一个胖乎乎的大妈站在门口。
“小伙子啊。”大妈扯着一口方言,“你们这季度的租金甚个时候交啊?”
陈靖的第一反应是,嗯,这属于幻觉。
“小伙子啊,小伙子哎!”大妈在他眼前晃手掌。
“啊?”原来不是幻觉,“租金?”
“你住我家房子,我找你要租金,有甚个不对啊?”
“这是你家房子?这不是丁家的房子么。”
“以前是姓丁的,四五年前就卖给我了。现在是他租着,对,就是经常过来那个,个头高高的那个,可巧,也姓丁。”
陈靖全明白了。
付清房钱,他给上海的丁隶去了电话。
“阿静?”被窝里的丁隶很是吃惊。
“怎么。”陈靖在听筒里说。
“好神奇,你主动打给我。”丁隶翻了个身。
“不行吗。”
“行啊。”
“还在睡觉。”
“嗯。”
“那你睡吧,我等会儿再打。”
“不用,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