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不同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顿时笑作一团。慕容复的玻璃烧了大半年,至今仍没烧出来,反而是邓百川去黄州接手之后很快就给苏轼的新房安上了玻璃窗。说来有趣,在大伙眼中慕容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精,唯独他的动手能力实在是教人忍不住掬一把同情之泪。待笑过一阵,邓大嫂又满是忧愁地叹息:“公子爷守孝三年都没学会烧火……多亏他练武有天分。”
唯一没笑的公冶乾了然发问:“公子爷酿酒想是为了苏学士?”
包不同点点头,笑道:“学士好酒却没余钱,又不好意思跟公子爷提,便自个照着书中古方酿酒,结果只酿出醋来。公子爷知道了,便画了这图纸改进工艺。可惜呀!到底是师徒俩,公子爷只能酿出泔水,老包才能酿出酒来!”包不同把扇子摇地满室生风,又道。“公子爷吩咐了这酒就叫‘东坡酒’,既借了苏学士之名,所得盈利则须分给学士一份。他令我等在姑苏城内找工匠制作这蒸馏工具好酿酒售卖,这可又是一注大财,不可轻忽!”
包不同此话却是不假,之前的瓷砖和水泥已让他们赚了不少。如今时人皆好酒,这“东坡酒”一旦推出,只需做好了蒸馏工具的保密功夫,便是垄断了大宋境内的高度酒买卖。想到这,邓大嫂即刻将公冶乾手上的那张图纸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袖中,正色道:“这张图纸定要保密,工匠要签了身契才行。”想起之前丈夫的来信,她又补上一句。“还有那玻璃……”
包不同狡黠一笑,又抽出一张纸来递给邓大嫂。“学士家的玻璃窗徐太守都来看过三回了,黄州的富户叫价到一百贯。大哥说,不等公子爷了。公子爷就是再烧十年,他也没本事烧出来!”
又拿到玻璃的配方,邓大嫂终是松了口气,忍不住道:“术业有专攻,公子爷之才原是他的奇思妙想,这跑腿的工夫自有我等效劳。老三,你怎得不多劝劝公子爷?”
包不同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叫屈:“公子爷自个想不开,老包能如何?”眼角一瞥阿朱阿碧两个丫头,急忙转换话题。“阿朱阿碧,公子爷吩咐让老包这次去黄州把你们俩带上,给表小姐做伴。”
阿朱阿碧闻言一喜,欢快地道:“我们这就去打点行装。”说完,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却是公冶乾目光一转,忽然道:“公子爷是要离开黄州?”
包不同被问地一愣,答道:“从不曾听公子爷提及,二哥何出此言?”在包不同看来,慕容复在黄州每日跟苏轼凑一块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分明是乐不思蜀,如何会舍得离开。
“公子爷一向疼爱表小姐,若要两个丫头做伴,早将人接去了,怎会等到今日?必是有出行的打算,而且还不方便带着表小姐。”说到此处,公冶乾即刻站了起来,断然道。“老三,你留下帮大嫂,我带两个丫头去黄州!”慕容复名曰要复国必得先赚钱,可他守孝三年,“锦绣堂”的糖果买卖向来无心过问。待拜了苏轼为师,便三天两头有新奇的赚钱法门,如今连出行都不准备让他们几个家臣知道,公冶乾总感觉慕容复是有心事瞒着他们,非得亲自去弄明白不可。
公冶乾的猜测并没有错,慕容复的确有出行的计划,之所以还没有离开黄州,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拿定主意。整件事的起因,却要从当今圣上宋神宗身上说起。神宗皇帝即位时刚满二十岁,朝廷上有仁宗皇帝留下的老臣子,后宫里有太皇太后曹氏与太后高氏两座大山。年轻的神宗就连测量一下京城近郊的土地都做不了主。神宗皇帝雄心勃勃要改变朝廷困顿的局面,奋然将雪数世之耻,启用王安石厉行变法。然而熙宁变法并未如他所愿使国富民强,吏治的败坏和王安石用人的失当使得新法变成了恶法,百姓的生活更为贫苦。最终,神宗皇帝不得不向朝野屈服,罢免了王安石。
变法失败后,神宗皇帝唯一的收获便是王安石多年的努力为他充盈了国库。他知道,要维护身为官家的权威,变法失败后他必须做出别的成绩来。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西夏。
元丰四年六月,宋神宗藉口梁氏幽禁秉常侵宋边疆,决定兴问罪之师与夏国军民,下令分五路大举伐夏,史称“五路伐夏”。有宋一朝,满朝文武皆无保密意识,朝廷议政的内容,当晚就能在青楼听那些年轻的御史娓娓道来。因而,在这“五路伐夏”的圣旨最终公布之前,谪居黄州的苏轼便曾与慕容复反复商讨过。最终的结论是:两人皆不看好神宗皇帝的这项决定。慕容复偷看过历史剧本,早知这场声势浩大的战役最终将以惨败而告终,莫约有二十万的宋军将士再没有机会回到故土。至于苏轼却是担心大军出征深入不毛之地,后勤无法得到保障。而历史也证明,苏轼的担心果然在战争之中应验,并成为宋军惨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宋神宗颁下圣旨的消息传到黄州时,苏轼刚在慕容复的协助下参考四川盐井中用唧筒把盐水吸到地面的方法,制出虹吸工具用以解决农田灌溉的问题。然而圣旨的颁布却让苏轼来不及为自己的发明感到高兴,他怔怔地望着虹吸许久才低声叹道:“这虹吸若能普及,我们每年能多打多少粮食?有多少粮食能送去军中?”
慕容复一开始没有做声,直至师徒俩回到“东坡雪堂”,他才终于出言发问:“老师,当年狄将军官拜枢密副使,您可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