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非非你很不会说话哎!”

“说了,不准这么叫。”

“不是我小气。”方馥浓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冲这对一斗嘴就孩子气十足的兄妹笑了笑,“吃过这家的饭菜,你就再不会惦记什么山珍海味。”

老板娘认识方馥浓,一见他便过来打招呼,连呼“久远没见”。方馥浓点着头送上笑容,又对战家兄妹说,我大学那会儿常来的。

老板娘动作麻溜地收拾掉上一桌客人留下的碗筷,擦桌子边问方馥浓:“你女朋友呢?你们现在应该结婚了吧?”

“孩子都有了,三岁半。”假话信口拈来,方馥浓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可惜像我不像他妈,不好看。”

“呸!像你还叫不好看?!”老板娘招呼着自己的伙计端上了三份套餐,又说,“这小摊子每天那么多人来来往往,你当我为什么就记得你?”

“一定是我欠你饭钱没给。”

两个人笑了一阵,趁老板娘掉头去招呼别的客人,战逸非问:“为什么撒谎?”

“因为女人的好奇心会让她喋喋不休。”方馥浓打个响指,拇指往后一指——

不远处,老板娘正拉着一个姑娘的手不放,一个劲地问对方为什么和上次来的那个小伙子分手了。

“see?”

方馥浓刚拿起筷子,就听见战逸非又问:“为什么和你女朋友分手?”凤眼半眯,态度轻蔑且强硬,“我只问一次,务必权衡利弊,仔细回答。”

“她死了。”方馥浓放下筷子,抬起脸,“医院误诊,一开始以为是癫痫,治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是恶性脑瘤。”

面上作出恰到好处的沉吟与悲伤,他像陷在千头万绪的过往里挣出不来,以至于战逸非与战圆圆都信以为真,不说话了。刚刚扒了一口菜饭,战圆圆就快活地喊了起来,转头看着方馥浓:“我还以为是你夸大其词,没想到真的那么好吃!”

低头看了看托盘里不太精致的碗与餐具,战逸非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反倒问说:“你是怎么做到的,让chris主动辞职?”

“我发现了她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要挟她,恐吓她,如果她不辞职我就会嚷得人尽皆知。”

“无耻。”战逸非面无表情,又问,“那么ay的内衣?”

“进会议室前我去了洗手间,她在女士的那间里整理内衣,恰好被我一眼瞥见。”没等对方再来一声“无耻”,方馥浓将卫生筷递给战逸非,示意他趁热吃饭,“快尝尝看,怎么样?”

菜叶绿中微带焦黄,饭粒晶莹,战逸非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垂着眼睛,无声又缓慢地咀嚼着,半晌才开口,“咸了。”

战圆圆的胃口比两个男人还好,她将自己的饭碗扒得一粒不剩,又让老板娘再来一碗。趁着老板娘盛饭的时候,她拿起娱乐杂志翻了翻,把其中一页上一个混血嫩模的照片放在自己脸旁,问向同坐一桌的两个男人:“你们说,我好看,还是她好看啊?”

两个男人同时出声:

“你好看。”

“她。”

“哥!”一腔期许落了空,战圆圆生气地把杂志往战逸非面前一摔,“你应该说我好看啊!”

“你不照镜子,我又没瞎。”战逸非拿过杂志随意翻了两页,手便定住不动了,他盯着杂志上的一页,眉头皱了起来,突然一甩手就把杂志扔在了方馥浓眼前。

方馥浓拾起来一看,又是唐厄。

“是唐厄哎,唐厄!”坐在他身边的战圆圆激动地叫了起来,看得出她很迷他,她使劲捏着杂志的页脚,喊得气息不畅,满脸绯红,“我们全寝室都喜欢他!全宇宙的男人里就属他最帅!”

确实很帅,眼皮深邃,嘴唇性感,脸颊瘦削,混血儿的先天优势让他在群星合影中轻轻松松就显了出来。一般五官欧化的男人不会给人这么妩媚柔弱的感觉,但唐厄不一样,他的眼神迷离凄楚,眉宇间淡淡含愁,笑起来的时候都似受伤的幼鹿让人心疼,一旦哭起来,简直想让人把全世界都给他。

杂志报道的是影视新星与二世祖的断背恋情,整整四页篇幅,两人驾车同游的照片被人偷拍,全程十指紧扣,更不时贴耳热聊,忘情热吻。而那个只露出半张脸的富家子,就是正业集团的继承人严钦。正业集团以商业地产、连锁百货、文化娱乐为三大核心产业几年来迅速壮大,企业的资产净值在亚太富豪榜名列前茅,和家大业大又有中南海背景的正业集团相比,战逸非估计也只能算作小康。

方馥浓曾在一个财经访谈类节目上看见过严钦,相貌虽不比战逸非出类拔萃,倒也浓眉大眼算得上英俊。节目中,严钦从头到尾都神态轻蔑,言语嚣张,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人穷就该去死。节目最后女主持让他给电视机前所有为梦想奋斗着的年轻人一句寄言,沙发上的男人翘起二郎腿,对着镜头笑了笑说,我在山顶,你们在山底,背着你们的梦想往上爬吧,你们一辈子也爬不到我的高度。

这段内容电视台播出前给剪了,但不知怎么后来还是流传到了网上,很快就激起了民愤。方馥浓难以理解那些义愤填膺的网民,人家到底只不过说了句大实话。这的确是社会上绝大多数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当然这些人当中的绝大多数也从不以此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他们的梦想就是晚上做梦,白天想想,然后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骂着国家体制共产党,庸碌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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