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却还真不是鸿门宴。
偌大的画舫,只留了几个女子站在舫前引路,一个个弱柳扶风的模样,楚留香一眼看过去便知不是会武之人。待得他们走进了画舫,便见顾冽孤身一人坐在藤椅上自顾自斟茶,见了他们二人便是微微挑唇一笑,那笑意带了三分凉薄,语声却是极好听的:“你们来了。”
顾冽一开口,那几个女子便福了福身,径自退了出去。
于是整个画舫便只剩下他们三人,楚留香弯着唇角笑道:“顾兄真乃有钱人。”
同样是笑,唐子期只觉楚留香温润如水让人听了便舒服,然则顾冽的笑却是莫名添了三分寒凉意味。
顾冽伸手示意二人就坐,旋即执起茶壶似是想要给二人添茶,想了想复又将手放了下来:“唐兄请,现下我添的茶,怕二位心生疑窦。”
他言笑晏晏的模样似乎是忘记了那日的刀剑相对,饶是如此,二人到底也没有饮茶,面面相觑之间,只觉这气氛几乎是凝滞起来。
顾冽叹了一声:“当时初见,顾某可不曾想到今日的场景,”他的语声几乎是在惋惜,真切到让人根本没办法怀疑,话音一转却是说了下去:“家妹,可曾有消息了?”
唐子期唇角微微挑了起来,眉宇之间带着轻嘲:“我以为顾兄能来平凉城,亦是得了消息。”
顾冽似乎是发了一会怔方才问道:“什么消息?”
楚留香沉默着将一个檀木的小盒子递了过去,顾冽的手微微一颤,最终还是接了过去,轻轻取下小小的暗栓露出里面的东西来,那是一块玉,和颜臻臻颈间如出一辙的一块玉。
顾冽死死盯着那块玉良久,方才笑出了声来,那笑声实在是太过凄楚让人不信都难,唐子期的目光落在顾冽脸上分寸不离,便见顾冽最终将那小盒子慢慢收了起来珍而重之地放进了怀里苦笑道:“现下想来,今日竟是该不醉不归了。”
唐子期沉默了一会方才问道:“顾兄似乎并不是特别伤怀?”
“往事如风,该散的时候,总会散的,”顾冽苦笑一声:“都过去了。”
看着半晌不曾做声的唐子期和楚留香,顾冽便是低笑一声将一个东西在手上轻轻转了一周:“这东西还好是我捡到了,前番便是误会一场,”他说的恳切,将那枚东西包了起来递过来,“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二位起了疑心,在下先给二位陪个不是。”
唐子期没动,只觉楚留香将手覆了上来冷声道:“那不是子期的。”
唐子期的眉眼之间带着微微的嘲弄,老实说在最初的时候他的确是曾经下意识地担忧过,然而现下想来当时他和楚留香一行,是不大可能有这么明显的疏漏的。唯一可能的就是……那不是他的东西,顾冽这样说,只怕是另有用心。
顾冽闻言便将手往回一收,盯着手里的弩箭看了一会便轻轻一拍额头:“那大抵是在下记岔了,抱歉。”他说完便轻轻挥了挥手,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饮茶。
从始至终,只有几个婢女上来填过几次茶和点心,除此之外再不曾见人。
直到夜色昏昏,顾冽方才起身笑道:“今日劳烦二位到此,顾某明日便将赴任平凉城县衙师爷一职,实不相瞒,第一件要务便是清剿笑风堂,唐兄小心方好。”
唐子期默然,只微微颔了颔首不提。
这一餐实是太过莫名其妙,颜臻臻的死没有给顾冽带来任何明显的破绽,顾冽的试探亦是没有达成任何实效,最终只得到了一个结果,便是顾冽即将赴任官府之职,时间地点都太过微妙让人不得不联想到笑风堂与康羽泽的倾颓。
“适才他提及那枚弩箭时,画舫旁边似乎是有人。”唐子期尽力回忆着,边和楚留香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楚留香想了想便是颔首笑道:“不错,湖上极为安静却是有风,今日本不是个起风的日子,虽说看不到外面但可以感受到有人刻意屏着气息,倘若子期当时接了那弩箭,想必现下我们已经在和官府之人对上了。”
明为示好实为阴谋,多好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