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想了想,很有技巧地回答:“我答应了你不少事,你也答应了我很多事,我们还拉过钩,你指的是哪一件?”
徐白的回答公式化,让谢平川感到不满。
一般男人感到烦躁的时候,喜欢用抽烟喝酒来解决。但是谢平川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他目前的兴趣在工作,在管理下属,在运营公司。
但他现在甚至不想回办公室,他和徐白坦诚:“我指的是每一件事,尤其是你十八岁那年,在电话里和我说的那些。”
徐白脸色微变道:“你别和我开玩笑了。”
她转过身,搭上扶手,准备离开:“你们下午是不是还要开会?我想在下午一点前回办公室,我的文件还没整理完。”
谢平川见她要走,稳如泰山般站在原地,开始复述她曾经在电话里,和他说的那一番长篇告白。
他竟然会背。
高智商不该用在这种地方。
不过谢平川停顿的间隙,门外却传来脚步声,还有洗拖把的声音——诚然,那是公司的清洁工。
谢平川不仅没有闭嘴,反而切换到了英文,以至于让徐白认为,他更适合做同声传译。
徐白不解风情道:“i don’t quite under you are ”
谢平川难得愿意夸奖别人:“你学的是英音?很好听。”
谢平川此行的目的,像是为了提醒徐白从前的事,因为他这样说完以后,就主动拉开了隔间的大门。
光线照射进黑暗处,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有些你认为自己不会记得的事,可能在某个瞬间忽然涌来,像是田野上的一阵风,突然把野草吹出波浪。
比如此时的徐白,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喜欢跟在谢平川身后,踩他的影子。
因为有人告诉过她,这样一来,两个人的影子连在一起,长大了也不会分开。
那个人却没有告诉她,假如分开了,时间会有多久,分开以后,双方的经历会截然不同。
还有徐白上初中的时候,北京下了一夜的漫天飞雪,街道上攒着昨夜的积雪,清道夫还没出现,谢平川和徐白却要上学。
于是谢平川走在前面,徐白踏着他的脚印,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对于徐白而言,好像确实好走了一点。
可是她会故意跌倒,撞上。
谢平川总要把她扶好,后来他干脆和她并排,然后牵住了她的手。
那时谢平川还在念高二,徐白一路被他牵着手,心怀雀跃地提醒道:“如果我摔倒了,你也会摔倒的。”
谢平川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那我给你垫底,我在下面,你在上面。”
徐白抬起头看他,指着他们的影子:“像那样吗?”
不仅像当时那样,也像现在这样,影子再次重合了。
那年大雪纷飞,如今夏阳灿烂。
谢平川首先走出隔间,他一手搭在了门上,等到徐白出来以后,方才松开了手。
徐白观摩四周,发现走廊无人,清洁工也离开了,她再三确认环境,随后离开了隔间。
她习惯性地扶了一下门,手上就被谢平川塞了东西——塞了什么呢,方方正正的东西,一捏有点软,表面好像是一层纸。
“你给了我什么?”徐白偏过脸道。
她低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块草莓糖。
如今已经买不到她当年喜欢吃的那种糖了,因此徐白手上拿着的,是现在流行的糖果,谢平川是什么时候买来的,徐白并不知道。
这样就犯规了,徐白心想。她的眼睛眨了一下,好像氤氲了水雾。
或许是因为四周无人,安静到不闻风声,又或者是因为阳光太好,阴影都无所遁形,徐白竟然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进了谢平川的西装口袋。
她摸到了好多草莓糖。
谢平川低声道:“都给你。”
他没忘记下套,接着诱导徐白:“我帮你剥糖纸吧,不用和我客气。”
这样的对话不是没有过,尤其在收到草莓糖以后。趋于幼时养成的惯性,徐白略微抬头,不假思索道:“谢谢哥哥。”
话刚出口,她想纠正自己。
谢平川却叫了徐白一声,他再次称呼她为“小白”。他这样打断她的思路,然后又和她说:“快到一点了,你刚才不是告诉我,想在一点前返回办公室?”
谢平川没再开口说什么“徐小姐”。
徐白终于发现,她要是叫他谢总监呢,他必定会回一句徐小姐,可她要是改口叫哥哥,他就会喊她小白了。
而且声音低沉平缓,比记忆里还要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