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吧。医生什么都没说,可是晚上睡觉时我老觉得身体的右侧整个不见了,不然就是咕噜咕噜地慢慢沉进水里,感觉很恐怖。所以我侧睡的时候一定都让左边朝下。”
这应该只是梓莹的幻想吧?话说回来……
“你昨天晚上就是把右边压在下面耶?”
梓莹吓了一跳看向我。
“真的啊,你面向我这边睡的啊?”
“骗人?”
“真的啦!”
“你骗人!”
我骗你这种事干嘛啊!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身体的右半边好像埋在洞里,也许不久之后连手腕都没办法动了。这么一来就连吉他也弹不了了。”
我看了看梓莹垂放在身边的右手。
“可是你的左手还能动啊?既然如此……”
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既然如此?”梓莹出声问道,我还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右手。
“要不要学吉米罕醉克斯那样,用牙齿弹吉他?”
“笨蛋!”
梓莹举起吉他盒挥了过来。
“你就不会说‘那就由我来代替你的右手’之类的吗?”
“不是啦!可是……是我的右手耶?说是可以说,可是我不管是吉他或钢琴都弹得很烂耶!这样会毁掉你的超绝琴技啦!”我边逃边这么解释。
“反正也只是假设而已啊!真是的!”
梓莹追着我跑了一阵子后,突然快步往前走掉了。我追了上去,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对了,梓莹……”
“干嘛?”她头也不回地丢来没好气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们打过赌,赌找不找得到贝斯吧?”
“……嗯。”
“既然这样……”我一时之间无言了。该怎么说比较好呢?如果说“你的手现在已经不只是你个人的问题了,是整个乐团的问题”,这样梓莹肯定会生气。
“我现在还能弹吉他,无所谓。”
“可是之后……”
“之后我就用牙齿弹,行了吧?”
呜哇,居然这样吐我槽,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我走在梓莹的三公尺之后,思索着适当的说法。
“我知道了啦,加入乐团的事就这样也罢,可是……”
老实说就好了。
“我想听你再次演奏钢琴。”
梓莹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我,也久久没有回答。不过她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又和我并肩走在一起。总觉得她似乎微微地点了点头。
结果我还是没机会把话说完,没机会叫她去找专科的医生把手治好。
不过,那是梓莹自己才能决定的事。我能做到的,也不过是陪她一起跷家,不时把肩膀借给她罢了。
最早发现我们的是从对面车道骑着脚踏车过来的年轻警察。他在距我们十公尺远的地方紧急刹车,还差点滑倒掉进水沟里。年轻警察拿出记事本频频比对我们的脸,接着拿出了无线电不知向什么人通报。
“怎么办?要跑走吗?”
尽管警察抓着我的手臂,我还是小声地和一旁的梓莹咬耳朵,而她只是默默地摇头。
这就是我们的旅途终点。
等待上司联络的空档,年轻警察像小白一样缠着梓莹要签名,而且还请她签在警察手册上。喂喂,这么做可以吗?
后来我们被带往车站。巴士站旁停着好几辆车,为数众多的大人聚集在那里——都是些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我后来才听说,那些都是特地来找梓莹的管弦乐团成员——其中也有一些警察混在里面。一确认我和梓莹的身份后,一大批人“哇”的一声忽然全涌了上来,吓死我了。
向阳老师的身影也在人群之中。妈啊,她跑来这里干嘛啦!不用去学校吗?还是说音乐科的老师时间比较自由?老师跨着大步靠了过来,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二话不说就赏了我一巴掌。
“不,等等……”
我正想解释,另一边又挨了一巴掌。
接着——
一辆汽车以凶猛的速度冲向巴士站后来了个大甩尾,直到快撞上警车才停下来。踹开车门走下来的正是——
“爸爸?”
梓莹以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说道。冲过来的那个人的确是东方千里。他身上的衬衫乱七八糟,似乎因为整晚没睡而冒出了黑眼圈,头发也像被打败的狮子般乱成一团。
“你真的又给我跑来这里了?整整两晚你都在干什么啊?也不想想大家有多担心——”
“……演奏会怎么办?不是从今天开始吗……?”
梓莹像在说梦话般喃喃自语,只见东方千里的眉毛吊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人都不见了还开什么音乐会!居然擅自离家出走!”
东方千里突然看向我,扑了过来。
“就是你吗?就是你带走梓莹的——!”
他揪住我的衣领不住地用力摇晃,我却茫然地想着:啊——什么嘛,他也是会担心小孩的正常的爸爸嘛,说不定还偷偷笑了出来。突然觉得东方千里的怒吼实在莫名其妙。
“你在想什么啊!万一梓莹出了什么意外你要怎么负——”
突然间,梓莹闯进我和她爸爸之间,把我们推开了。被猛然推开的我跌坐在地,只听到“啪!”地好大一声。
梓莹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挥了爸爸一巴掌的手——手指无法动弹的右手,而脸颊肿起来的东方千里愣了一秒钟之后,眼神中再度浮现怒气——接着也打了梓莹一巴掌。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