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得像喝醉了,沉陷在醇酒一样的温柔里,浑然不觉。
整个小巷只剩两人匆促的呼吸声。
林亦低头,一点点靠近。悠远清苦的草木气息若有若无,沈宁欢已经很习惯并亲近这股淡雅的香气,不由自主闭上眼。
又近了一些,灼热的吐息悠悠落在她脸颊上,她从未和男子这么亲近过,动也不敢动,手攥成了拳,又被那人展开,十指相扣。
“哐当!”
巷尾一声巨响,野猫从废墟里钻出来,三两下爬上了墙檐,消失不见。
沈宁欢如梦初醒,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倏地抬眸,做贼心虚似的将人一把推开。
刚刚稀里糊涂的,竟差点让他得逞了?
林亦幽怨地看了一眼野猫离去的方向,回头还想探问她的意思,沈宁欢立刻投去一个自以为很凶的、拒之千里的眼神。她眼尾一抹嫣红,潋滟的目光闪烁着几分防备,明明凶不起来还要虚张声势,更显得娇俏动人。
林亦似笑非笑摇了摇头,眼中的意思仿佛是,暂且饶过你了。
沈宁欢稍微动了动,骨头缝儿立刻传来咯吱的声响,不由吃痛地轻哼一声。刚刚僵了太久,一下子放松,整个人都酸痛不已。
“哎,是我不好……”林亦上前,想给她揉肩,被她佯装恼怒瞪了一眼,躲开了。
两人又若无其事出了巷子,回到卖酒酿汤圆的小摊子前。
“吃完这个我就要回家了。”沈宁欢几乎把碗里的汤圆搅成糍粑,目光游离,魂好像还留在刚刚那道巷子里。
“嗯,我送你到南辰街路口。”林亦倒是一贯的从容自若。
他们今天吃了各种各样的小吃,谁知就在最后一碗汤圆上出了问题。这家酒酿汤圆用料太足,酒酿得过于醇厚,而沈宁欢除了米酒根本没沾过酒,对于她来说竟然有些上头。她整张脸火烧火燎的,到木犀桥的时候太阳穴竟开始一阵阵抽疼,勉强又走了一段路,脚下已经软绵绵不听使唤,整个人头晕脑胀,难受至极。
“早知道就不吃汤圆了……”她不想走了,有气无力嘀咕着。
“哎……”林亦牵着她到不起眼的角落,把人打横抱起来。
夕阳的红彤,梧桐的翠绿,都在沈宁欢眼前喧嚣摇晃。她疲惫不堪,索性靠在他肩头闭眼休息。
“现在天黑了,这里离你家也不远,我走小路吧,没事的。”林亦低声安慰着,声音很端正,毫无平日浮薄调笑之态。
她眼皮都不想抬,轻轻地“嗯”了一声。
夕阳昏沉,渐渐没入无边无际的暗幕中,云影中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繁星渐次闪烁。
林亦垂眸凝视她的睡颜,淡淡笑了笑,往沈府的方向走。
拐进沈府侧门的小路时,林亦隐约看见稀薄月色下站了一个人。那人身着蓝裳,长身玉立,地面上拉出一道斜长的身影,他身后是茫茫无尽的月光,泛着清冷凉薄的雪色。
尽管身姿不凡,但这样一动不动站在黑夜里,着实有些渗人。
林亦当没看见,迈着步子正面迎着走。他和沈宁欢虽然还没有正式婚约,但这样抱着她回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心虚,更没有早早把人叫醒。还是要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门才能安心。
除非眼前这人是沈宁欢父亲,那他可能真的有点慌。
那人远远望着很年轻,应当不是。待林亦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眉眼和沈宁欢很肖似,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沈瑄从清淡冷寂的月色里慢慢走出,深邃的目光看了林亦一眼,又缓缓落在沈宁欢身上。
林亦抱着人,暂时没跟他打招呼,轻声在怀中人耳边道:“宁欢,醒一醒。”
沈宁欢嘴唇动了动,发出几句不情愿地呓语,依恋地搂紧了他的脖颈,在颈窝里蹭了蹭。
沈瑄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稀微月色下,平静如水眸子显得有些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半晌,清冷的嗓音打破夜的寂静:“交给我吧。”
“没事,她可能有点起床气,等会儿就醒了。”林亦露出温文礼貌的微笑,不露声色拒绝了他。
沈瑄目光沉了沉,面上倒没有再执意要求,转了话题道:“上次在衙门,多谢王爷为我和父亲作保。”
“王爷”是极为自然说出来的,仿佛一早便知道他的身份。林亦凝目望向沈瑄,眼中因讶异而起的波澜如水中涟漪,转瞬即逝。
浓云散去,如水般静谧的月光慢慢倾泻了整条小巷,遍地银辉。
“不必。”他轻描淡写回应着,略笑道,“我已经被削爵了,哪里还是什么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