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参筵。
高桓自然也在。见席间,大伯父谈笑风声,长公主面含微笑,二伯父虽没大伯父那般的好脸色,但对着李穆,总算能够正眼相看了,至于族中其余之人,因家主高峤显是认下这女婿了,李穆本人,无论谈吐、进退、举手投足,皆大家风范,何况还有先前那一战之名,谁人还会悖逆高峤,敢对他的女婿露出半分不敬之色?
高桓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移除,松了一口气。
一场家宴,可谓是人人尽兴,至戌时末,众人方醉醺醺地散了,被各自家人扶持而去。
这样的家宴,除了萧永嘉,高家女孩儿自不会混坐其间。洛神早早地收拾好了明日要带上路的行装,沐浴后,上了床,趴在枕上,翻着闲书,读着读着,渐渐却走起了神儿。
白天回来路上来自母亲的叮嘱,悄悄地浮上了心头,叫她有些心神不宁。
不管出于何种缘故,阿耶阿娘是接纳李穆这个女婿了。
虽然每每想起陆柬之,他离去那夜的那个孤单背影,至今还是叫她黯然,心里很是难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或许就像阿娘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和陆大兄无缘。往后,倘若再无变数,李穆应就是她这一生的郎君了。
阿娘的那些话,她有些懂,却又似懂非懂。
但她被阿娘的话给影响了心绪,这却是真的。
想到今晚上,她又要独自和李穆共处一室,忽就紧张了,再无先前的坦然,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郎君回了!”
门外忽然传来侍女的声音。
洛神的心倏然一跳,慌忙丢开书,翻了个身,朝里睡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入眠。
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阵同样放得极轻的脚步之声。
洛神辨出,那是李穆的脚步声。
片刻后,他从浴房出来,似乎迟疑了片刻,熄了灯,随后走了过来。
他轻轻地躺了上来。
洛神一直闭着眼睛。
也一直没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这一夜,她起先装睡,后来渐渐真的累了,一觉到了天亮。
醒来的时候,身边又不见他人了,空荡荡的。
洛神心下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淡淡失望,坐床上发呆了片刻,忽想到今日一早还要辞别父母随他去往京口,这才下床唤人。梳洗打扮完毕,正要出去,看到李穆进屋了,便停住脚步。
他今日穿着朝廷上三品武官的公服,皂缘织暗锦的青袍,腰束一条鞶带,人看起来极是精神,站在那里,稍稍打量了她一眼,微笑道:“我方才从宫里出来,已向陛下辞谢过了。你这里若妥了,我便带你去和岳父母辞别,回京口了?”
洛神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
建康到京口,倘李穆自己骑马上路,最迟三天日也就到了。因带洛神通行,走的自然还是更为舒适的水路。
高峤将女儿女婿送至门外,李穆和洛神向他辞别,他命高胤高桓兄弟代自己将夫妇送至乘船码头,待一行人去了,回来,寻到萧永嘉。
见她一人坐在屋里,背影一动不动,迟疑了下,走到她的身旁,劝道:“好在京口不算太远,日后你若想阿弥了,再接她过来便是。李母乃通情达理之人,开口也是方便。”
萧永嘉淡淡一笑,没应他。
高峤记着昨日她脸色不大好,仿佛病了,自己回来后,忙这忙那,家宴毕,她径直回屋,待自己回房时,已是不早,她已躺下睡着了,一脸的倦色,当时便也没敢扰她,此刻终于寻到了机会说话,遂问:“昨日一早,我便见你脸色不大好,可是身子不妥?若哪里不好,须得及早请太医诊治。”
萧永嘉道:“劳你牵挂。我无不好。”
高峤沉默了片刻,又道:“对了,前夜见陛下,陛下叫我向你传话,问好。”
萧永嘉点头:“有劳。”
夫妇相对,再无别话。高峤立了片刻,忽想起青溪园一事,忙又道:“前夜青溪园失火之事,你知道了吧?郁林王府丧事往来,你不必费心,我已叮嘱高七,他会办妥。”
萧永嘉凝视着他,半晌不语。
高峤见她盯着自己,目光古怪,似在出神,一时也吃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阿令,你这么瞧我做甚?”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萧永嘉仿佛回过了神,转过脸。
“我去白鹭洲住几日,有些事,等我想清楚了,我再寻你说。”
她起了身,从高峤身边经过,走了过去。
……
高胤高桓将李穆和洛神送至码头,辞别过后,船离了岸,顺着江流渐渐远去。
码头附近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慕容替坐在江边一座酒楼的二楼雅间靠窗位置,杯酒独酌,视线跟随着那艘朝着京口而去的船影,紫眸淡漠。
一个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