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往后’,”傅凛按捺住起伏不定的心潮,小心翼翼地确认,“意思就是,你不会走了,对吗?”
他长指稍顿,屏气凝神等待着她的回答。
额穴上的动作一停,叶凤歌头疼又起,头皮像被绣花绷子绷直了,难受得紧。
约莫是不满于他突然“消极怠工”,叶凤歌立刻翻脸不认账,负气嘟囔:“我没说过。”
傅凛又急又恼,翻身将她连人带被罩在身下,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两旁,长身悬宕虚虚与她交叠。
“给你个改口的机会,先想想清楚,再重说一遍,”他咬牙沉嗓,恶声恶气道,“还走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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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然被某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包围,清冽的药香混着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这使叶凤歌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她倏地双眸圆睁,周身绷紧,连裹在被中的脚趾尖尖都绷得直直的。
周身的高热较下午时已退了些许,但身子仍是烫的,脑袋瓜仍是混沌发木,平日里总闪着慧黠灵动的眼儿此时氤氲又迷糊,让她看起来倍显娇憨无助。
“我病了……”她的紧了紧干涩的喉咙,沙沙软嗓透着刻意示弱的淡甜,可怜兮兮,“想不了事。”
眼前那张离自己过分太近的脸让她目光发虚,心头也发虚。
傅凛恶质勾起的薄唇离她越来越近,莫名地让她好不容易退下去的体热重新遽升。
“我、我要喝水,”她的眸中渐渐莹润起潋滟水光,似恐慌又似娇怯地轻唤,求饶似地,“傅小五……”
许多年前,还是个小孩儿的傅凛时常因惊恐心悸而彻夜无法入眠。
那时宅中那些老仆对傅凛只会敷衍了事,入夜后北院连个值夜的人都不留,叶凤歌便在北院的外间打了将近两年的地铺。
有许多个夜晚,傅凛从短暂的噩梦中惊坐而起,抽抽噎噎地缩在床榻最里的墙角小声哭泣时,睡在外间的叶凤歌总会闻声而起,批衣立在屏风的那一头,低低声这样唤他。
傅小五,别怕呀,我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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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称呼让傅凛心尖一颤,眼中浮起委屈红雾,眼尾泛起湿意。
这称呼是他们二人年少时光里共同的秘密,再不被这世间第三人知晓。
在许多个惊惧到无法安枕的夜晚,带着慵懒残困的清甜软嗓隔着屏风轻轻抛来“傅小五”这一声唤,于傅凛来说不啻于安心救命的良药。
一夜又一夜,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她就站在那盏屏风的另一头,用那温软甜嗓让他知道,这世间至少还有一个人,始终与他相伴,共生,不弃,不离。
让他知道,这世间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将他放在心上;有那么一簇看似漫不经心的清丽目光,时时被他的一举一动牵着,再无旁骛。
那时的傅凛虽小,对周遭的人、事就已有着超乎年纪的敏感与锐利。他很清楚,旁人似乎都在等着看傅五公子能撑多久。
他们看他的目光,都是冷漠的怜悯,都在等待着他的死讯,好让他们从这荒无人烟的半山大宅的困囿中得到解脱。
惟有叶凤歌的眼神,是在期待着他的将来。
在他自己都不信自己会有将来的时候,惟有叶凤歌始终坚信,傅凛会平安长大,会有美好可期的将来。
从那时起,叶凤歌就像傅凛黢黑心田里唯一的光。
从“傅小五”长成“傅五爷”,正是他对这束光的追逐与报答啊。
可她却说走就走,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傅凛使劲眨去眼底委屈的水气,沉嗓微喑:“要喝水?”
“嗯。”叶凤歌怯生生觑着他,抿紧了干涸嫣红的唇。
傅凛重新坐起来,侧手端过小柜上的蜂蜜水,拿小勺盛了些许碰了碰唇。
“凉了,我叫人另取一壶热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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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凤歌想了想,讷讷声嗫嚅道:“算了,我头疼,咳咳,接着睡就是。”
要说渴吧,那是真的有点儿。
不过也是方才两人之间的姿态暧昧到近乎危险,她才与混沌间急中生智,脱口憋出这么个足以将他支开些的由头罢了。
傅凛垂眸淡淡扫了她一眼,眸底笑意晦暗不明。
“我有法子。”
只见他端起那碗凉掉的蜂蜜水一饮而尽,复又在她身旁躺下,侧头靠在她的枕边。
“喏,这样就是温的了。”
他将闪着水泽的唇凑到离她的唇不足一指的距离。
叶凤歌警惕地侧头瞪着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嗓子哑得愈发厉害了:“才说好,不偷亲的。”
“嗯,说好的,我不偷亲你,但我给你亲。”
傅凛轻笑,食指在自己的唇下点了点,呼吸吐纳全是甘甜蜜味,勾人心魂。
“尝尝吗?甜的。”
叶凤歌觉得自己大约是病得有些走火入魔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