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地凝视雪颂在霞光下的面容,恬淡笑道:“好,我等着你。”
说是要问过魔族的长辈才能做决定,然远古的魔族到如今才不过存了两脉,一脉是她们皇室血脉,一脉是寻常魔人血脉。雪颂是皇室那一脉,她父君母后皆已不在世,如今能讨商量的长辈仅剩姜落尘一人,便是说,只要姜落尘没异议,她便也没异议。
她连夜去了姜落尘的竹林小筑,抵达的时辰凑巧,那位道貌岸然的老魔头正在房间里泡澡,腾腾水蒸气都从窗子的缝隙中冒了出来。
雪颂虽然一向豪放不羁,然男女之防她仍要恪守不渝,便没踹门进去,只倚靠在窗户边问他:“老姜,你给我介绍的那些公子哥都不大靠谱,我自个儿相看了一个,虽说容貌不能同那些公子哥们相比,但他是真心爱慕我的。”她叼了片竹子叶,漫不经心道:“他叫九里明,是四方魔君中的一方,你应当也认识,你觉得他怎么样?”
“九里明?”许是木头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好,姜落尘的声音飘飘忽忽的听着不大真切,但勉强听得出来是他在说话:“那个孩子很好,上进又踏实,容貌虽说平庸了些,但讨夫君么又不是找面首,真心爱慕你才是最紧要的。何况他的容貌也不是十分平庸,我甚是欣赏他身上流露出的读书人的儒雅气度。”
雪颂隔着窗子轻轻“哎呀”一声。姜落尘一向骄矜,鲜少听到他夸奖旁人,只偶尔夸一夸她。他口中的很好,便是十分好,说明他很欣赏九里明,也说明九里明是个好归宿。
她在地底沉睡四万年,虽说重生已有些年头了,但魔界仍有许多人许多事是她不清楚的,拿捏不准,问过了姜落尘她心中才算安稳。
室内有水流声响起,想是木桶里的水冷了,姜落尘又添了些热水进去。草草同他道别后,雪颂慢吞吞地御风回魔宫。
月光流转招摇,姜落尘建在竹林里的小筑中渐渐没了响动,桃木做成桌子上有一封未来得及送出去的信笺,只是夜晚月光昏暗,看不清信封上的字迹,不知是要送与何人。从墨痕来看,书信写就已有一段时日。
磨磨蹭蹭回到魔宫已是后半夜,月亮的光芒正甚,树影婆娑晃动,恍惚间像张牙舞爪的鬼怪。由于过了随侍的时辰,知否一早回家去了,雪颂特特吩咐魔兵去将他唤了回来。
少年郎揉着惺忪睡眼,哈欠连天道:“我的太奶奶,有何急事需要让魔兵去唤我,随便找个魔女去不就成了吗,我太太太爷爷还以为我犯了甚么过错,所以你派魔兵去逮捕我呢。”
她亲自泡了一盅提神的茶,等晾到正好入口的温度,抬腕递给他,格外郑重道:“知否,帮我办一件小事。”
咕咚咕咚喝完这盅意义非凡的茶,知否来了精神:“既然是小事,太奶奶您吩咐便是了。”
她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光,眉心舒展道:“我决定嫁给九里明了。你来为我全权操办大婚事宜,安排宾客、裁制嫁衣、布置场地,总之所有的事情都由你来做,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她再反悔。
知否准备搁下茶盏的手登时一滞——这、这算是小事?
雪颂做决定向来神速,事关几十万魔族人生死的大事她也能在一炷香内决定出来,鉴于此,姜落尘送了她一个外号,不太文雅,且就不提了。这一次嫁给九里明,是她此生所做决定中唯一一次过了两日还没有深思熟虑透彻便草率定下来的。
她那温柔善解人意的老娘曾说过,嫁个你爱的人倒不如嫁个爱你的,那样你会轻松许多,不用整日夸父逐日一般追着他跑。
她想,与其嫁给一个毫无感情的后辈,倒不如嫁给九里明,起码他真心喜欢她,等待本就是一件焦灼而又漫无目的的事,他苦苦等待了她四万年,这份真挚的心,是个女子都会感动的罢。
说到底,她也是个女子啊。
至于无妄,唔,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仙魔有别,将来时光匆匆飞逝而去,总有一日他会变成她心底积压的灰尘,掸一掸便忘得一干二净,算不得甚么事,无关紧要。
近年来知否被雪颂训练得甚是干练,操办起事情来那叫一个迅速,更为难得的是迅速之余还甚为稳当。雪颂吩咐他全权操办大婚事宜,他便办得稳稳妥妥的,不几日便布置好了场地,连喜服也做了出来。他捧着喜服给雪颂看了看,夺目璀璨的正红色华服巧夺天工,大气的蜀绣凤凰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脚底裙踞,雪颂连连点头表示满意,还赏了他好些本上古的古书籍。
知否欢喜得快要哭出来,推着装书的小车子回到家,觉得多日来操持大婚事宜落下的疲惫在瞬间荡然无存,心中亦更加敬重雪颂。
少年人未曾经历世事,心性单纯无虞,尊者稍稍施舍些恩惠便要感恩戴德,着实好骗得紧。
原本大婚当日要邀请的宾客名单应当姜落尘来拟定,他活得年头久远,认识的魔族人有许多,该请谁不该请谁都清楚。然,姜落尘不知发了甚劳什子疯,在大婚日期定下来的前几日突然临阵脱逃,只托人送了一封书信与雪颂。信上寥寥数字,道他突发奇想去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