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为大,唐安和自不敢反驳。她吃了瘪,撇撇嘴,站在了一边。
程慕耶从她身边经过,牵住了她的手,进了病房。
宋绮罗跟在后面,看她们牵着的手,眉头皱紧,面色紧绷。她已经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程慕耶这个人是她的克星,将会破坏她的所有计划。
如何是好呢?
宋绮罗捏了捏太阳穴,兀自陷入了沉思。
病房内
安尚华也在沉思,轮椅上的女人穿着白衬衫搭配棉麻格子裙,气质温婉优雅,削薄的短发垂到耳边,添了丝时尚俏皮。五官分明,俊俏不乏英气,一等一的相貌。
只可惜是个女人。
程慕耶在安尚华打量自己时,也在打量她。事实上,这并不算程慕耶第一次见安尚华。两年前,她担任唐安和经纪人需要奔赴各种聚会,她有见过她几次,但说话是没有过的。
“安女士,您好,我是程慕耶。”
“久闻大名。”
“听闻您身体不好,也巧了,家里有些不错的人参,所以,拿来给您补补身体。”
声音才落,站在轮椅一侧的林悦便将手上捧着的礼盒放到了病床前的桌子上。
安尚华瞥了一眼,眼眸平静如水:“让你破费了。”
“哪里哪里。您是安和的姨母,我和安和情同姐妹,理当孝敬。”
示威吗?
这么快就敢宣誓主权了?
安尚华心里想着,面上一派和气:“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好孩子。唉,子欲养而亲不待。可怜你父母早早离世了去,见不到你这般孝心。”
父母的英年早逝是程慕耶心中的一根刺。多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不愿触及。可此刻,安尚华这一针扎得狠,痛得她握紧了双拳,指甲戳痛了掌心。
但程慕耶却笑了,笑得哀伤又倔强:“我父母走得很安详,我相信他们都会去天堂。”
安尚华摇头,笑得慈爱温柔:“不,傻孩子,你错了,《圣经》里自杀是最大的罪过,是对神灵的亵、渎。像你父母这样自杀的,可能会下阿鼻地狱。不过,倘若你肯做些好事,倒是可以消弭父母的罪责。你既然是个孝顺孩子,就知道该怎么做。”
“别说了!”
先听不下去的是唐安和!
她大喝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姨母。她明明是个温柔贤惠、慈爱善良的女人,怎么一口一个罪过,一口一个自杀,一句句像是拿刀子在剜别人的心?
“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凡有点儿长辈的样子,都不该拿别人父母的死亡说事情!”她气呼呼的,眼睛也泛着水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姨母说的不是她,所以,她这是心疼吗?
唐安和终于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的心:哦,原来她已然爱上了她,所以会想着她、护着她,不许别人说她一点坏话。
她喜则喜,她伤则伤。
她与她心心相连,遂有感动身受的心酸和苦楚。
唐安和半蹲在她身边,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像是要传达某种力量,眼神灼而发亮:“程哥,我带你回去吧。”
程慕耶眼眸忧伤地点点头,在轮椅转过去后,她又瞥了病床上的安尚华一眼,薄唇勾出一个冷冽嘲讽的笑来。她本以为安尚华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可也不过是小有心计,被她稍稍激了两下,就全盘露了底。
可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随意往床上一躺,吓得宋绮罗急急忙忙喊医生,行走着的唐安和听到了,也停下脚步,匆忙折身返回。
老医生拿着听诊器在她胸口处检查,围过来的唐安和被宋绮罗一把推开,呵斥道:“你走啊,你走啊,你回来做什么?放心吧,你就是把我妈气死了,也不会负什么责。这都是她倒霉!辛辛苦苦二十年,没想到养了个白眼狼!”
这话简直是诛心之语。
唐安和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抛到了地上,任人来回碾来碾去,最后只剩下一滩淤血。她红着眼睛,满脸都是泪水,她的黑眼线被泪水融化,流下两条黑色的细线。本来精致的妆容花得不成样子,一团黑、一团红,狼狈又可怜。
安尚华本来闭着眼睛,听到女儿的责骂又睁开了眼,喘着粗气骂:“闭嘴!闭嘴!你听听你说什么混账话!”
骂完了,她的视线转向了唐安和,见她哭得狼狈,心头一软,柔了声音安慰:“安和啊,好孩子,你别哭了。你这一哭,我这心都要疼坏了。”
她是真疼她吗?
如果真疼,怎么就装病骗她呢?
唐安和看着医生给她检查了一番,然后,嘱咐她“多休息、放松心情”等一番废话。她隐隐听出了一些东西,面无表情地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安和,你回来!你回来!”
“好孩子,你回来,姨母跟你解释。”
“安和,对不起,安和——”
身后传来安尚华似在哭泣的声音。
唐安和却是不敢相信了。她走出病房,不远处,程慕耶拦住了医生。她从手腕上解下一块腕表,装进了医生的大口袋,语气带着些许讨好:“杨医师,安尚华女士的病情到底如何了?严重吗?我这心里总不大放心,您给我透个底吧?”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那名杨医师摸了摸口袋里的腕表,眉头皱了皱,有点儿可惜地掏了出来,放回了她手里,然后,缓缓说:“安尚华女士的化疗效果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