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点头如捣蒜。
“职务”
“护士”
“你的上级医生是谁?”
“急诊科副主任医师, 陆青时”
他一一回答了,对方在纸上记录着, 突然停笔:“那为什么你那天没有跟着自己的上级医生?”
“因为……”郝仁杰顿了一下, 医务处长重重咳嗽了一声:“如实说,对吴书记不得有丝毫隐瞒”
郝仁杰脑门上冒出汗来:“是陆主任让我跟着于归的”
“是因为不放心于大夫是规培医生所以让你跟着她对吗?”
郝仁杰一时语塞, 可事实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称是。
“截肢的决定是谁下的?”对方抛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
“当时患者的双下肢被压在下面已经超过了五个小时,抬出来的话坏死的肌肉会释放出……”他试图解释,对方拿笔帽在桌上使劲敲着。
“回答我的问题, 截肢的决定是谁下的?”
“是……是陆主任……”他垂头丧气地答。
“谁为患者施行的手术?”
“于归”越说越没有底气。
“取得患者家属同意了吗?”
良久的沉默,吴书记把笔记本一下子摔在了桌上震天响:“现在不说是等着警察来问你们是吗?!”
郝仁杰把头低进了尘埃里:“……没有”
问完话之后,他扶着墙脚步虚浮地出来了,护士长又出来叫人了:“于归——”
于归鼻青脸肿地进去,红着眼睛出来了。
“下一个,陆青时,陆主任”
等了半天,走廊里也没有人来,吴书记把笔一扔:“太不像话了,科主任了不起嘛!敢给我们卫计委甩脸子……”
徐乾坤赶紧站起来打着圆场:“这个您消消气,消消气啊,陆主任呢,医术是没得说,这在业内您也是知道的,就是这个脾气嘛……多多少少有几分怪异,小徐啊,赶紧去找找,看她在干嘛,让她赶紧过来开个会!”
又过了五分钟,护士长来回报说陆主任在手术,过不来。
吴书记气得把桌子一拍:“老孟啊!你就是这么管理你们医院的啊!你看看你这手底下都是什么人!连我们卫计委都不放在眼里!”
一头是民,一头是官,年迈的院长只好站起来给这位中年男人道歉,刘处长的喉头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小归,你还好吗?”于归坐在天台上跟方知有打电话,听见她声音透过电波传来的那一刻,眼眶就开始发热。
于归忍住哽咽:“嗯……还好”
方知有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问,只说了一句:“小归,我相信你不会害人”
于归捂住嘴唇无声地泪流满面:“谢谢你……知有……”
“别哭别哭”方知有慌起来,想抱抱她可是伸出手只能拥抱空气,嗓音也低了下来:“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记得”于归吸了吸鼻子,给自己打气:“要坚强,要勇敢,要成为仁济医科大最好的外科医生!”
背后传来一声嗤笑,陆青时一脸看傻逼一样的表情看着她。
于归赶紧站了起来,小声跟方知有告别:“我不跟你说了啊,陆老师来了”
陆青时手里拿着一罐咖啡,走到栏杆边站好,风吹乱她的头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下午为什么不来参加我的手术?”
原来是兴师问罪,于归眼神黯淡下来,眼角还挂着泪痕:“被叫去谈话了”
陆青时转身看着她,眼底结了一点冰霜,神色冷凝:“任何情况下,患者才是第一位的”
看着悠然自得的她,在别人都被叫去谈话的时间里,她却可以做自己想要完成的手术,于归从心底透出了一股无力感,渺小的自己在权势面前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她咬牙:“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陆老师这般随心所欲特立独行……”
年轻的医生白大褂上脏兮兮的,发梢还挂着碎鸡蛋壳,那双眸子里满是愤懑与不甘,亦有不被谅解的心酸。
被自己所信任的患者倒打一耙,是每个医生都难以接受的吧。
夕阳沉入地平线里,天台上的风逐渐大了起来,城市在脚下化为了一个缩影,最后一丁点儿暮色降临在她白大褂的盾形臂章上,绿与白代表生命的常新与永恒,而蛇杖则是古希腊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风神赫耳墨斯的象征,这也是医学传承的意义。
虽然现代医学做不到起死回生,但能通过治疗多多少少也能改变一些人的命运,这就已经很好了。
年轻医生的胸前空空荡荡的,陆青时走过去,把她的胸牌还给主人:“别好,跟我来”
走过分诊台时,随手拎起一串新鲜红提:“我拿走了啊”
郝仁杰在后面肝肠寸断:“那……那是我刚买的……”
模拟手术室。
陆青时穿好手术衣,做好防护,正襟危坐在手术台前,于归按下了手术导航的开关,显微镜缓缓升起来到与她的眼睛同高的位置。
今天的手术对象是一粒红提。
左手拿镊子,右手拿手术刀在提子的表皮上划了一道口子,果肉却未损丝毫,随即抓起一旁的止血钳行云流水般把整个果皮褪了下来放进污物盘里。
秒表定格在了00:05:00这个数字上,于归夸张地把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