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范烁静先提起来,跟范越讲道:“她上次就想跟你道歉,也没顾得上。刚好这次带着她一起过来。”
沉默。
范越没说话。
安彤开始慌了。
但是范烁静的话都说出去了,安彤硬着头皮上前,这次抬头跟范越对视。
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五官底子还在。但脸色透着不见阳光的病态苍白,眉眼间全是倦怠疲态,看不出来传闻中的儒雅温和。
从侧边的角度看过去,另一边的嘴角似乎是绷起来的,像是皮肤皱起来,吊着嘴角。
静止的时候,看起来没太大的异常。
除了虚弱。
安彤心下猜测,不敢露,认认真真道:“上次对不起,我不该没问清楚就动手。”
但要不是范越先下杀手,安彤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揍他了。安彤跟他道歉,那他也该跟范烁静道歉才对。
当然,这些话不能说,安彤只是想一想,努力往回咽。
范越一直没出声。
范烁静过来在安彤的肩膀上揽了一下,带着安彤转身,往外轻轻推安彤。
“出去等着。”
安彤余光扫过房内的一角,看见一架轮椅,心下了然。
原来是瘫了。
安彤在起居室外的小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房间的门没关严,留了条缝,隐约能听到只言片语。
是锐德要开年会,到时候范家直系旁系都会出席,范烁静来请范越。
范越的声音太轻了,安彤没听到他的回应,就像是范烁静自言自语。
没有说很久,范烁静像是走流程一样,把该说的话都讲完,剩下就是叮嘱范越注意身体。
还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回应。
房间门打开,范烁静准备出来,范越突然叫住她。
这一声比较高,安彤听到了。声音嘶哑,像裂开的绵帛,跟那天晚上听到的差不太多,让人毛骨悚然。
但内容却出乎预料,是留范烁静吃饭。
不光安彤意外,范烁静都很惊诧,站在门口跟房间里的范越对视,很久都没回过神。
安彤小小地记了一笔:同桌用餐的次数非常少。
少到范越主动提出这一次,范烁静就像是中了大奖。
结果晚餐吃得异常沉默。
护工临时准备饭菜,在二楼的小桌子上摆开,又匆匆进房间料理范越的事情。
房门紧闭,安彤什么都看不到。半个小时之后,护工推着范越出来,范越已经换了鸦青色绸缎套装,有几分故存的清贵高雅。
但安彤也看清楚他的脸,烧伤之后留下大片结成团的疤痕,从眼下蔓延到脖子,被衣服掩住了。肤色异于周边的皮肤,看起来是有点吓人。
安彤瞥开视线,然后看见范越脖子上吊着三角巾,手臂上了外固定,悬挂在胸前。
呃……这个该不会是事故中留的伤吧……
安彤心虚,小声问道:“那个,你的胳膊……还好吧?”
范烁静看安彤,微微皱眉。
安彤声音更小:“对不起……”
然而范越没应。
护工把轮椅推到餐桌前,替范越布置好餐具,汤也盛好放在手边,然后就下楼了。
二楼只留三个人。
范越哑着嗓音轻道:“吃吧。”
范烁静才入座。
范越不搭理人。
范烁静坐立不安,敷衍地夹了几筷子菜,慢吞吞假装在吃饭。
安彤被这个氛围搞得也焦躁起来,忍不住想做些什么来打破僵局。
但是话不能说,过分的举动也不能有。
安彤夹了块豆腐放到范烁静碗里。
范烁静回头。
安彤忐忑:“补钙……”
范烁静把豆腐吃了。
安彤转回来,又夹在一块豆腐,准备往嘴里塞的时候,跟对面的范越对上视线。
范越直勾勾地盯着安彤,目光很沉,明显是有想法。
安彤的动作卡顿在半空,想了三秒,试探着反问:“你也要吗?”
范烁静轻声呵斥:“吃你自己的。”
安彤把豆腐塞到嘴里,咽下去之后,还是不太甘心,偷偷跟范越说:“你要想吃的话……”
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范烁静:“闭嘴。”
安彤立马喝汤,当无事发生。
后来安彤又给范烁静夹了几次菜,范烁静挑着吃了一点,剩下多半留在碗里。
每次安彤都能跟范越对上眼,到最后安彤怀疑范越就是想吃那些菜,要不然眼巴巴盯着干什么?
可怜一只手伤了,剩下的明显是笨手,只能用勺子勉强吃上几口。
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安彤。
安彤在桌子下边踢范烁静,想提醒范烁静照顾着点她哥哥,别光自己埋头吃。
刚一抬脚,对面的范越猛地晃动一下,仓促间单手扶住桌子稳住身体。
安彤呲牙咧嘴地弯下腰,捂着踝骨痛到流泪,努力好半天也没能挤出一个正常的微笑。
桌子太小,底下空间有限。安彤嗑到范越的轮椅上了。
泪都没抹掉,安彤先跟范越道歉,“对不起”说了好几遍之后忍不住跟了一句:“你的轮椅不能固定下来吗?这样晃来晃去好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