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沉吟不语,好半天才低声说:“知道了,谢谢。”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耳边忽然传来安息轻声的自言自语:“好酷啊……”
两人齐齐回头盯着他,安息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把心里所想说出了口,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我的意思是,这不就像,像超级英雄一样嘛!”
废土一边眉毛压低,一边眉毛都要扬到天上,露出了一个极端匪夷所思的表情。冯伊安哈哈大笑,把所有玻片全部扫到垃圾桶里,连带手套也丢了进去。
安息耳朵有点红了,小声辩解:“米奥就是米奥嘛,细胞长相奇怪一点有什么关系,平时又看不到……”
废土低头看着他,神色十分复杂。
安息仰着脸去看冯伊安寻求帮助:“怎么,怎么了嘛……”
冯伊安拍了拍他头顶,笑着说:“没什么,你说得很好。”
入夜后,废土早早地仰趟到床上闭起眼睛,安息轻手轻脚地围着他转了两圈,讨了个没趣,只得爬回自己床上,翻过来滚过去,差点掉到地上。
听见他折腾的动静,废土额头冒起一根青筋,不由得睁开一只眼瞄过去,安息一见他睁眼了,立马原地起跳窜到他床上。
废土没办法,只得抬起手臂给他腾位置,嘴里嘟囔道:“干嘛。”
安息说:“睡不着。”
废土面无表情道:“我睡得着。”
安息嘿嘿道:“你也睡不着。”
废土作势要把他推下去,安息连忙手脚并用地抱着他的腰:“别嘛别嘛,来聊聊天呀。”他往上蹭了蹭,凑到废土脸边上:“你是不是在想医生说的话啊。”
废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其实他不说,我也不是没猜到,早就有感觉了,只不过今天证实了而已。”他有些自嘲地叹了声:“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周围的人开始觉得惊奇,后来也会害怕。小时候不懂,长大了才知道这不正常,才知道要隐藏起来比较好。”
这样说着,他伸手揭开了胸口的胶带——纱布下面的皮肤因为药水的原因微微发黄,但几天前还深可见骨的抓痕已经长出了粉色的新肉。
安息把纱布丢到一边,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鼻梁,发丝滑过他的手臂,凉凉的,又有些痒。
废土有些好笑:“这是什么意思。”
安息笑道:“是安息特色安慰法,只有幸运的人才会得到。”
废土嘴角动了动,还是忍不住勾起一个笑。
半晌,他又说:“我可能像变异人一样……”
安息立马道:“才不像呢。”
废土示意他别打断自己,说:“我的意思是,说不准哪一天,我这个逆天的复原能力就会消失,到时候随随便便一道小口子就能要我的命。”
安息看了他一会儿,说:“我们不都是这样吗?”
废土歪了下头,没太听懂,安息又说:“不知道生命在哪一天会突然结束,难道我们不都是这样吗?”
霎时间,废土觉得灵魂受到了温柔而有力的一次撞击——他想起自己刚刚认识安息时,避难站遭到变异怪物和辐射人入侵,安息在看到同伴的尸体后,只花了五秒钟消化这个消息——他前一刻还被虫子们吓得大哭,下一刻就冷静地为死去的朋友盖上了眼睛,关上了门,大步走进了怪物堆里。
当时废土就想,这个小孩子,说不定比他们都要强大。
安息毫无察觉他此刻内心的想法,自顾自把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找准一个舒服的位置摆好了,废土不自在地动了动,抱怨道:“你这一头毛,很痒。”可他手举起来,在安息头顶晃了晃,到底也没推开他,又放了回去。
不料安息却突然抬起头,眼睛在黑暗里发出贼兮兮的光,欲言又止道:“那……”
废土太阳穴一抽,直觉他又要发表什么脱线的言论。
安息说:“你的血液不一样的话,jīng_yè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啊?”
“……”废土满脸都写着无语。
安息依旧兴致勃勃:“你上次射进来了诶,我会不会也跟着变异。”
废土长腿一撩,腰部发力,瞬间将他翻身压在下面,语气暧昧地说:“一次不行,多试几次才知道,就好像受孕一样。”
安息嘻嘻哈哈地扭动起来,结果手脚都被束住,笑闹间抬眼一看,却毫无预警地掉进了废土的眼睛里。
糟糕了……安息心跳飞快加速,自己对于“笑着的废土”这一存在免疫力为零。
安息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和自己眼里的他。
两人对视良久,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定——一个因未来无所适从,一个因自我怅然若失。
废土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安息之前说过的,他可能不和自己去虚摩提了。
这本不该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在过去的几十年来,他从不曾因独行感到孤独,每当认识新的人时,也自动会以离别作为终点,他本不该为此感到难受或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