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谨越想越觉得难过,曾经被她当做自我激励上进的事实,如今却成了她自卑的源头。
她攥着酒壶,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于是,悲哀地发现,她一度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克制,在这个人的面前,通通都去见鬼了。
石寒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旁边的坐席上,静静地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猛灌酒,却什么都没说,更没有阻拦。
然而,女庄主的目光,却是复杂的。如果杨谨此刻能够认真地读一读那深邃的目光,或许能够读到更多的内容。
杨谨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没有醇香,只有辣喉。她倔强地不许自己再掉泪,她觉得那样很没出息,更显得幼稚可笑,于是生生和着酒液,把泪水一起吞了下去。
她甚至怀疑,因为那苦涩的泪水的存在,往日里柔绵醇香的酒液只剩下了辛与辣。
她喝得急,几口就喝尽了酒壶中的秋露白。
她把空酒壶放在一旁,窘迫地垂下脑袋,“让你见笑了……”
她自知方才失态。
“我不会笑你。”石寒仍然很平静。只是在杨谨没有看到的地方,她的眼中有难掩的心疼跳过。
“谨儿,我不知道我的话触动了你的什么心事……”石寒幽幽地说着,素手拎过一小坛葡萄酒,撤去封口,也不用杯,就着那只小酒坛,痛饮了一大口。
“谁都有痛苦,都曾有过一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她自顾自说着,右手的中指随意地擦过唇角,揩去了那里的一抹残酒。
葡萄酒是榴红色的,石寒的肌肤是瓷白的,唇是粉红的。红与白,本就是对比鲜明的颜色,当那根修长嫩白的手指指尖触到那唇边的一抹榴红的时候,杨谨忽略了她正在说的话,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天地间,只有那红与白,充塞。以及,她自己的,如鼓的心跳,咚,咚,咚……
“……所以,你的痛苦,我代替不了,我的,你也代替不了,”石寒说着,又痛饮了一大口葡萄酒,咽下。
她的双眼盯着杨谨漆亮如星的眸子,有些迷离,更多的,是清明与倔强:“谨儿,想过得好吗?”
杨谨微微动容。
“那就学着坚强,学着成为一个强大的人。”石寒的双瞳聚焦在杨谨的眉心。
“等你何时过了这一关,便会发现,人生是另一番天地了。”她说。
强大……
杨谨缓缓握拳。她从小便知道自己和大多数小孩儿不同,她一直在自强不息着,无论学什么,都比别人更用功,更认真。
她自问颇通医术,她自问武学修行有些许建树,至少与同龄人相比,她自信是卓然超群的。
然而,这样的她,在石寒的眼中,还谈不上强大吗?
杨谨情知石寒所说,皆是为自己好,仍忍不住在心底里替自己鸣不平。
她很清楚,她没什么能比得过石寒的,医术是救人性命的,不可以拿来炫耀,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武学修为这一项了。
她还太年轻。年轻的爱情,总是想要得到倾心之人的崇拜和敬服,甚至潜意识里面想要征服对方,这也是感情不成熟的年轻人的冲动之处,亦是其可爱之处。
“你知道我自幼习武的经历吗?”杨谨于是突然道。
石寒保持着她惯有的淡定,轻轻一笑,道:“你若想说,我愿闻其详。”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杨:其实我可厉害可厉害呢!快夸我!
老杨: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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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教过我武功的,有好几位前辈。”杨谨说着,偷偷观察石寒的神色。
要是石寒的神情中流露中不耐烦来,她真的就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
幸好,石寒轻“嗯”一声,表示自己有所回应。她手把着酒坛,时不时地还要抿上一小口。
“你少些喝。”杨谨见状,忍不住嘱她。
“我省得。”石寒微微一笑。因着一场大病,她一度体弱不堪,如今的酒量已是大不如从前,几口葡萄酒屯如肚腹,眼角眉梢间已经泛上了些许醉意来。
杨谨呆了呆,深觉她粉面飞红的模样很是动人,遂心底里便陡然生出些不可说的念头,阻止女庄主继续抿酒的话在杨谨的嘴边化为乌有。
“所以,你别看我年纪轻,我可会三家武功心法呢!这其中的任何一家,修习得精通纯熟了都可以独步江湖,鲜有敌手的。”杨谨于是继续道。
她平生难得自诩自夸一次,不免有些心虚。然而,少年人面对心仪之人时的逞强心思,又令她忍不住说了下去。
“我竟不知,我们家郎中还是个武林高手啊!”石寒莞尔,目光专注于杨谨的面庞,似对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
杨谨听得大为受用,她绷紧了身体,脊背又向上拔了拔,显得更有精神了。
石寒喜见她偶尔露出些少年人该有的意气风发来,眼底了布满笑意,顺水推舟道:“你的那几位师父,想来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外高人吧?”
“嗯!”杨谨郑重地点了点头,“其实,我真正拜过师父的,只有那么一位。可她却并未教给我什么。”
“是吗?”石寒奇道。
杨谨见她显然对自己的话题更感兴趣了,遂谈兴大盛,续道:“我的那位师父,是玄元派的掌门。”
石寒闻言,一惊,酒意都骤然消散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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