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的鱼肚白时,他们停在了熟悉的黑帐篷前。
相比之前,这次多了很多牛羊,还有马,这里看起来似乎更加兴旺了。但他们知道,只是因为听到噩耗,小桑的家人们都从各处赶了回来。
掀开沉重的牛毛毡的防风帘,哭声同着火光和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影一起传了出来。
失声痛哭的小桑亲属、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的仁央、站成一排神色悲恸的战友们……
围着祭龛上小桑的黑白照片,和旁边挂着的闪着幽暗银光的姓名牌。
三盏长生灯供着,存续不断,这样便可以照亮他的转世之路。他那不知飘在何处的魂灵才能有一个回到故土的方向。
“姜指导,泽哥。”行动组组长李昱哑着嗓子叫了他们一声。
免了军礼的招呼,任泽冲他们点点头,先去垫子上跪着给小桑深深三叩首。
小桑的父母出于礼节,想要站起来,却被任泽礼貌地制止了,他双手合十,也深深地向他们两个鞠了躬。
姜建军握着他们的手,向他们道歉:“对不起,是我手下的孩子们没能把他救下来。”
扎西妈妈虽然已经悲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但听见他的道歉,还是摆了摆手,看着虚无说了一句:“桑吉,巴沃。”
姜建军回头望向一旁的任泽。
任泽说:“扎西妈妈说,她的桑吉,是一名英雄。所以不需要向他们道歉。”
尤溪听见这话,又一次红了眼眶。
为了祖国,为了人民,为了正义……还为了一起拼命的兄弟。
小桑在那边,一定也认为自己死得其所,没有遗憾了吧。
只是他一直心爱的姑娘啊……
尤溪转头去看坐在地垫上双目失神的仁央,她就怔怔地抱着怀中的铁盒子,执拗地望着祭龛上小桑的遗像。
这个铁盒子,还是小桑参军的时候,还是小丫头的她托进城卖羊羔的哥哥买回来的饭盒,一个盒一个盖,还有一个可以压住的把手,甚至连夹层都没有。
后来军队里都用餐盘就餐,小桑就用这铁盒子,装着他休息时间给她叠的千纸鹤。
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千纸鹤。
有的用白纸叠的,有的用彩色的糖纸叠的……每一个都是他用了情意叠出来的。
尤溪坐到她的身边,轻轻伸出手抱住仁央的肩膀:“好姑娘,靠着我吧。”
就这一句话,仁央的眼泪又跟开了闸似的冒了出来。
“姐,我再也见不到桑吉了。”她失落的双眼移到地面,大滴大滴的眼泪发了狠地朝地上砸,“这么多年了,以后我还能靠什么活下去?”
“仁央,你不要做些傻事。小桑会一直守护你的,你得好好活着,带着小桑的份,活得更加充满希望才行。”尤溪忙安慰道。
“那些哥哥们把桑吉的遗书带回来了。”仁央又抬起眼睛看着小桑的照片,“用藏语写的,这里只有我和扎西家看得懂。”
他们每次出任务,都会受交代写好遗书。
“他的每一篇每一篇,最后的一句话都是,‘愿我心爱的仁央多吉,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不要再等我了’。”
听到这句话,尤溪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垂下头,低声地哭了出来。
仁央抓住尤溪的手,捏得死死的,像是在抓一株救命稻草一样:“他明明也那么爱我啊,却为什么就是折磨着自己不让自己幸福呢?”
“姐,他知道自己会死吗?所以他才一直不肯接受我。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说没就没了……”
尤溪不再安慰她了,仁央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纾解一下自己内心已经快要承受不住的巨大的悲痛,最爱的人死了啊,这种痛,她三言两语怎么可能替她治好?
她伸手到自己的口袋里,摸出几张洗好的照片,递给她。
“上次答应要给你的,还有你和小桑的合照。”
仁央红着眼睛接过,她单人的照片被搁在一旁,拿着在林场和小桑打草时被偷拍的几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手指触上他的影像,心中的那个空洞,她明白,没有人能够再补得回来了。
这个她爱了一整个少年和青春的普通藏族男孩,这个她如此深爱着的英雄。
“姐,这是我和他第一张合照。”仁央苦笑着,脸上的泪就没有停过,“谢谢您。”
尤溪拍了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