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这个时候洗澡?我想,也许是昨夜黑屋子里的灰尘弄脏了他吧。我的眼睛迅速在客厅里搜索,想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突然,我看见了靠在墙角的一把黑雨伞,我对它印象太深刻了,这不是严永桥死后出现在我家里时,随身带着的那把雨伞吗?

“你脸s不好。怎么,找我有事吗?”吴医生已出现在客厅里。他穿着一条宽大的短裤,上着条纹短袖衬衣,壮实的小臂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样凸起。

“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我说,“昨晚就来过一次,你又没在家。”我故意将话说得这样明白,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哦,哦,是这样的,”吴医生坐下来,慎重地拍了拍我的膝盖说,“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对外讲,我并没生病,而是请了假,到严永桥的家里去了。”

“你去了陆城县那个山沟里?”我顿感意外,问道。

“是啊,昨天就去了,今天刚赶回来。”吴医生紧锁着眉头说,“尽管你和董枫都去过了,我还是不放心。我要去看看,严永桥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说实话,从医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怪事。我经手的病人死去的也不少,从未发生过什么死后又出现的事,这种天方夜谭让人无法理解。自从你说严永桥登门

找你之后,我就一直在观察这件事的真实x。我想,严永桥如果真的还存在,他就可能还会在医院里出现。果然,你前几天在窗玻璃上看见的那张脸就是他。既然这样,他就还可能在家里出现。于是我去了他家,他的老婆汪英说没出现过什么异常,除了她自己几次梦见他之外,家里是很平静的。我看见他的遗像已经从墙上收到柜子里去了,屋外的坟上已经长出零星的青草。我在那里住了一夜,除了半夜发生过一阵莫名其妙的狗吠之外,什么也没发生。我想,严永桥即使是鬼也可能在这里出现啊,然而没有,我大睁着眼睛在他的家里过了一夜,却是平安无事。”

原来,吴医生和我一样,牵挂着严永桥死后再现之谜。因为他相信我见到的那一幕是真实的,绝非幻觉——而在这之前,他老爱用幻觉解释一些奇怪的现象,连董枫看见黑屋子里出现了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他都认为是董枫在夜班疲劳后产生的幻觉。

现在看来,黑屋子里有人出没的事也是真实的了,昨天夜里我目睹了那个黑影,并且屋里的黑沙发有人坐过,放在沙发上的假发也被动过,这都是事实。我还怀疑吴医生与这事有关,现在看来,他昨夜根本不在这个城市。

“不只是严永桥的出现无法解释,”我对吴医生说,“黑屋子里也确实有人出没。”我把昨夜黑屋子里的动静告诉了他,并且明确地表示,不知这事与死去的女病人单玲有没有关系。我之所以决定开诚布公,是因为相信吴医生和我和董枫一样,正受着这些怪异事件的围困,我们需要同心协力来对付这些莫名其妙的纠缠。说实话,我早该与吴医生一起来破解这谜团了,因为他同意我住到医院来,就是想让我协助他发现点什么,我怎么会怀疑到他的行踪呢,想来真是有点荒唐。

“那屋里真的有人?”吴医生的声音非常震惊,“莫非这医院里真的闹鬼!”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惊慌。

“与单玲用过的假发留在那屋里有没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死去的单玲留恋她住过的病房?”我提醒他道。

“不可能,不可能。”吴医生连连说,“你相信魂灵再现?不可能的事。”

我点燃了一支香烟。吴医生伸手说:“给我一支。”

我略感意外地问:“你不是戒烟了吗?”

“太烦了,抽一支不碍事。”吴医生接过烟去,点燃,猛吸了几口,我们坐着的客厅里顿时烟雾腾腾。

“单玲是个好姑娘,她不会回到这里来吓人的。”吴医生喃喃地说,看来,他作为医生的理智也有点迷乱了。

“你曾经爱上过她吧?”我半开玩笑地试探道。

“怎么会呢?”吴医生盯着我认真地说,“我只是很同情她罢了,那样年轻便精神分裂,怪可怜的。”

我建议将黑屋子里的假发扔了,看看能否平静。吴医生开始表示同意,后来又说,让它继续留在那里吧,如果真有人在那里出没,我们也好继续观察,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他说,今夜开始他就继续上夜班,他会在半夜过后常去那里看看的。

走出吴医生的家,已是傍晚时分了,我突然想起还没把小娅来找他的事转告他,便返身回去。吴医生站在半开的门口听了我的转告后说:“她是来叫我出诊。这女人也有点神经兮兮的了,她说的话,你别全当真。”

作为精神病医生,对人的行为包括语言,都爱从精神现象的角度加以审视,这也许是一种职业习惯。但是,对正常人也这样审视是否合适呢?吴医生说对小娅的讲述不要“全当真”,使我很难理解其中的含义。小娅讲什么了呢?无非是她丈夫夏宇的病情,这之中有些事确实很玄乎,但肯定是真实发生过的,因为小娅没必要编造她丈夫生病的经过。并且,她说她丈夫精神受刺激的第一件事是收到了一包冥钱,上面写着一个叫“卓然”的名字。这事也许连医生听来也很荒唐,但我知道这事绝非编造,因为只有我知道“卓然”确有其人,尽管这个医学院的女生早在十四年前就已死去,但现在出现这个名字绝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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