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渐渐模糊了,毅然闭上了眼。
如果四周围没有外人就好了,就算哭着也要仔细瞧他,把人刻进脑子里,可以相伴一生一世。
她还记得初受册封那天,曾远远看见他领着宫监从天街上经过,朱红的曳撒映着汉白玉的莲花栏杆,目空一切的样子,乾坤都被他踩在脚底下。那时候他是天上的太阳,简直比奉天殿里的皇帝还要耀眼。这样的人,没曾想被她从神座上拽进泥坑里,滚得满身泥泞,连通袖的行蟒都快无法辨认了。
她终于知道她的存在会对他造成伤害,她一直是个糊涂人,就像彤云说的,需要时不时的被醍醐灌顶。
那天遇见宇文良时,他对她说了一些话,内容很直白,肖铎是朝中栋梁,他不希望看见他有陨落的一天。身处这个位置没有退路,一旦他放弃权势,那就是他大限将至之时。所有的人,不管是受过他迫害的、还是依仗他爬上高位的,都会像野兽一样扑过来撕咬他。他手上没有了利器,和普通人无异,只有束手待毙。
她知道宇文良时全是为了他自己,或许预感她这次回京注定不平静,提前来晓以利害。既想保全肖铎,又想牵制她,她厌恶这样深的心机,可是再三权衡,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其实肖铎对未来的畅想都是安慰她吧!真要按照他的计划去做,也许会是这样一幅画面——几只鸡,几条狗,还有孤零零独自坐在夕阳里的她。她怎么会相信他的话?不做东厂提督退回内廷当掌印,不说旁人,接替他的闫荪琅第一个不能放过他。你会让随时可能复用的前任挡在面前么?东厂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多了,所有的前账都算在他头上,再了不起的人也别想活命。她愿意看着他下昭狱,让他们用铁钩子穿他的琵琶骨么?愿意让那些番子几笞杖打碎他的腿骨,打出里面的骨髓来么?她那时听宇文良时的描述,就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浇得她寒毛倒立。不能够,她就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他遭受这样的践踏!所以只有成全他,让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舫船顺风前行,很快就到了桃叶渡。他许是察觉了什么,言辞也好、动作也好,都有些犹豫。一个刀锋上行走的人,这么儿女情长不是好事。她冷静下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可以看出端倪。他突然优柔寡断,在别人眼里是怎么样?
彤云伸出手臂让她搭靠,她不再看他。西厂的人恭恭敬敬戍立在她前行的路上,她把血泪都吞了下去,没有和他道别,慢慢迈步,慢慢上了船梯。只有拐弯的时候才能含糊地瞥一眼他,这一眼也许就是万年了——
他在船舷笼罩的那片阴影里,表情平静,眼里夹带着哀愁。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感谢大家的赏,鞠躬~
alove2014-03-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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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6202014-03-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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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梦随风
天未明,一队快骑飒沓而来。马蹄声急,呼啸过幽黯的林荫路,惊起树顶上停落的昏鸦,呱地一记悲鸣,直冲云霄。
从南京到德州,陆路比水路要快得多,如果日夜兼程,约摸六七天功夫就能赶到。西厂的宝船走后,东厂一切行动如常。隔了几天肖铎称要亲自下乡间查验秋蚕,这原就是他的差事,没人质疑,出了城向南,一路往乌溪方向去了。
秋蚕要查看,不过是个幌子,只停留了一天,次日便悄悄北上了。
佘七郎曾规劝他,“接回娘娘的事交给属下们,督主自在坐镇,万一州府要请示下,也方便应对。”
他明白道理,可是她临走那眼神叫他寝食难安,躺下去就梦见她隔窗而立,轻声问他“你想我不想”。还有别的什么,他记不太清了,依稀是在艰难地做取舍,喃喃说着“和不和我在一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平安”。
不知道是日有所思造成的,还是恋人之间真的可以灵犀相通,他开始惶恐,每一刻都显得空前漫长。他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可是一旦牵扯上她,他就方寸大乱。她走得似乎有些绝望,如果下了宝船立刻看到他,她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就可以得到疏解吧!所以他要去,这是最后一次,即便荒唐也是最后一次。
他这么固执,难为坏了身边的人。都是他平时最信赖的,说的话他大多会考虑,可这次不一样,几乎斩钉截铁,自己抖了马缰就走,众人无法,只得狂奔尾随。
沿途不进驿站,只找小饭馆儿,填饱肚子便上路,跑了将近四天,运河到聊城地界有个拐弯,那时已经赶上宝船了。他勒缰在堤岸上远眺,云水之间船队缓慢前进,几只哨船前后护航,宝船两舷站满了西厂缇骑。
他放下帽上的皂纱,拔转马头直奔德州。先前同她交代好的,不限日子,将到老君堂渡口就想法子叫停船,谎称要置办东西,傍晚时分上岸,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