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蓉的判断,丝毫没有错处。左右两边赶来的,都是在其他营盘之间巡视游动的夜哨骑队。突然乱起,各处刁斗都升起了火把。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处,让他们一时目迷四处,难以判断。而从前面而来的骑兵,却是在宋辽营寨之间活动的。离开得远,判断是哪里出的问题反而更快,当下就掉头赶回!
前面的赶回来的骑兵也并不多,不过是三十余人的一个小队。可他们只要将萧言一行缠住,左右赶来的大队跟上,就能彻底将萧言他们这支小小队伍淹没!
在郭蓉和萧言的大喊声中,这支已经冲杀得浑身是血的小小队伍,毫不停顿的直直向南冲了过去。岳飞转头叮嘱了王贵张显两人一声:“看好大人!”
王贵张显已经是满头满脸的大汗,只是夹紧了犹自扯着嗓门大喊的萧言。岳飞已经猛夹马腹,超越而前。这个时候,不撕开眼前这队辽人骑兵,一路转战努力,都是白费!牛皋不用岳飞招呼,低吼一声也跟了上去。汤怀骑在马上,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又拉开了手中的骑弓。
双方对冲距离,不断接近。正面一轮箭雨,几乎同时射出!辽人骑兵散开的正面大,而萧言他们散开的正面小。对面射来十余箭,这边不过还了两箭。迎面而来的箭雨几乎都是冲着郭蓉而来,她才撒开弓弦就横着左右一扫,一排箭雨,几乎都飞到了天上!郭蓉一翻手已经将她的那张大步弓收入了弓袋,抽出了长长的直刀。对面辽人骑兵,却有两人哼也不哼一声的从马上栽倒。双方对射一轮过后,都弃弓持白刃。马力都放到了极限,蹄声如雷,转眼就正正撞上!
宋军营寨里,同样是灯火斗乱。
正对辽军营寨的所设大营,正是泾源路经略使老种相公麾下第一将杨可世一部的营盘。西军北上,白沟河一役当中,杨可世所部最为能战,在延庆,鄜延等军不堪一击之际。却是杨可世所部渡河北击,以区区千余白梃兵几乎一直深入辽阵,快要杀到耶律大石面前!虽然最后功败垂成,但在这败局当中,还是维护住了西军百年后的一点声名。
整个西军战后崩溃,断后的一直都是杨可世所部,还有另外一支被童贯当作亲军使用的胜捷军王禀所部。若不是这两支军苦苦死战,大宋十五万北伐大军,能不能在雄州站稳脚跟,还真是难说。
五月二十九,耶律大石指挥麾下扑了一次雄州,延庆军再度溃散,童贯一口气又撤到了河间府,在那里立起了河北宣抚使的招牌。要不是杨可世孤军死死抵抗,雄州又要落入耶律大石手中!
此时寨墙上头,满满的都是人影。仓促披甲而起的宋军官兵,挤成一团,只是看着不远处辽人营盘火龙一般连绵不绝的望楼灯火。喊叫声,放箭声,厮杀声,隐隐传来,直飘入寨墙上众人的耳朵里面。
人群当中,有一个只披了一件掩心甲的长大汉子,三十五六年纪,满脸的大胡子,只是在那里搓手:“贼厮鸟,不知道哪里来的人马,胆包了身子,去撞辽狗大营!辽狗也乱了,瞧他们夜巡哨骑,都入娘的退了回去!这个时候,要是能抽三五百骑去厮杀一场,怎么也得三五个首级回来!”
他在那里说得大声,只是口沫横飞。身边同袍却在低声笑他:“泼韩五,又欠了多少赌债?三五首级,可够偿这窟窿?”
这长大汉子咧嘴笑笑,混不在意的道:“见了他娘的活鬼!这些日子五道神遮眼,不论关扑插花博钱,翻过来是输,调过去还是个输!俺拉着老大一个空子在身上,压得俺见着债主都要绕路,真他娘的好比死王八出不了头!俺巴不得辽狗再来扑一次营,得些首级,好还了帐…………”
身边宋军士卒都是满脸紧张神色,一声不吭的在那里披甲持兵,射手沿墙而列,都在调校弓弦,神臂弓手那里更是传出一片踏机上矢的声音,大捆大捆的箭札都送了上来,立刻就被打散,你一把我一把的取走。
寨墙下营房内的士卒也纷纷出来,大斧长札刀手密密匝匝的聚在一起,随时准备等着寨栅被突破冲过去堵塞缺口。在他们身后,却是营中杂兵伴当抄起了装满沙土的草袋,前面弟兄将突破口的辽军打回去,他们就得用这些草袋将突破口堵好。杨可世所部此次北伐以来已经屡经战阵,夜间突然预备辽军扑营各种准备也进行得有条不紊,除了军官的口令声音,甲叶兵刃碰撞声音,沉闷的脚步声还有高悬寨墙的火把噼啪燃烧的声音,其他一切都是肃肃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