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虔对这个称呼无语了半天,双手抬着陆攸契的手臂,让他把全身的力道放在自己手上然后尽情大笑,语气眼神都相当宠溺:“这样说的话,那就是哥哥的眼神不太好了,可这样不行啊,要不要惩罚一下呢?”
说完就对陆攸契伸出来手。
“啊?”
“喂!你干嘛,把眼镜还我!”
沉虔很顺手地把手伸到陆攸契的脸上,摘下来他的眼镜,然后把手揣兜里溜达上楼了。陆攸契在原地愣了片刻,虽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某人的话中话,却也丝毫不影响他以高度近视的眼睛看着雾蒙蒙的一片,然后拔腿追上去。
最后“砰”的一声摔在楼梯口上。
住院部的大厅还是没能静下来,惊动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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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祁一个人坐在病房内,瘦骨嶙峋的身体支撑着单薄的睡衣,让画面显得更加萧条。
他的眼神正望着窗户外的天空发呆。
天空不是蓝色的,是灰色的,没有云,是雾茫茫的一片,更没有人流声,住院部内安静异常,所有的虫子和鸟儿都飞得很低,整个大地仿佛是一个大锅炉,热气从地面蒸腾上来,肉眼可见的波浪,让你无处可逃,深入骨髓。
他反复回忆着林海媛的一句话:只要你听话吃药打针,不调皮捣蛋,等病好了,姐姐就带你出去玩。
沈祁觉得,这个白衣姐姐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使了,属于他的天使,给他带来光明。
可是自己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呢?
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过堂风从窗口往门口飞奔而去,沈祁整个人突然激灵了一下,立马兴奋了起来,他猛地转过头,跳下床,准备去迎接他的天使,可等他看清来着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人他压根不认识。
脚下一顿。
压迫,黑暗,恐惧,窒息的味道萦绕在这个陌生人的身侧,这个人很好看,他的眸子是蓝色的,却为什么如此冰冷?高挑纤瘦的身体裹在层层的黑衣下,仿佛整颗心从里到外都是黑色的,他不热吗?沈祁确实看见他在笑,但那个笑容好假,甚至比不笑的时候更加可怕。
怕得浑身都在寒颤。
可这场景在陆攸契看来,画风就不那么一样了。
如果别人能看得见他的话,刚才在楼梯口的那临门一摔,绝对能火透整个医院,半边天的人都会为他鼓掌,他揉着自己胳膊和大腿,感觉之前笑出的腰疼已经不重要了,而这时候,沉虔还在一边装逼耍酷。
陆攸契没好气地冷嘲热讽道:“你笑得真的好难看!”
沉虔:“哥哥难道不应该在看向我的时候,自动添加一个滤镜吗?我都有呢。”
“你真的越来越不要脸了。”陆攸契冲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踢下去,可惜铁杆沉虔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躲也不躲,硬生生地接下来,这有点让陆攸契出乎意料,突然不好意思继续闹下去,“好了,我在这你等你,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找沈祁吧,去吧,记得笑得温柔一点,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病人 第十四
沈祁:“你是谁?”
沉虔:“死神。”
“那死神有名字吗?”
“有的, 我叫沉虔。”
万物的终点,所有的归属,死而为神明,最虔诚的信徒。
沈祁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慌张起来,语气变得不安:“死神是来接我的吗?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不……你现在可不可以不要带我走!我还有,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 稍微晚一点点, 等我的病好了, 林姐姐说就会带我出去玩,我就能见到许多朋友,他们会教我很多东西。我最近真的很乖的, 其他人每天都会乱叫乱跑,可我没有, 我还在学习本领给以后的生活做准备, 她们都鼓励我, 所以请你晚一点, 再等等我……”
他渴望去见更多的朋友,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期望,可最终也来到了酒吧内, 成为返回灵魂中的一员。
如果真的可以,沉虔希望自己不认识酒吧里的任何一个人。
那一刻,恐惧,不安, 祈求,抗拒……全部都印在了这个病恹恹的少年脸上,再被导入沉虔和陆攸契的眼里。
“不是的。”听到这里,沉虔深吸了一口气,难得的严肃了起来,“我不会带你走,我永远不会来主动带你走,我只是来问你一点事情,你别怕,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就直接说不知道,我不会怪你的。”
窗外是热风,但人的心里面却是凉凉的,沈祁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是真话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沉虔点头:“死神不像心口不一的人类,他们永远不会撒谎。”
沈祁冷静了下来,身体往前微微坐直,这样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有点像一位才当上少先队员的小男生,兴奋之余,也自信满满地站在“颁奖台”上,享受着台下人们祝福的目光,承受着人生的第一次荣誉,连回答都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好!我信你,你问!”
“……”。
沉虔在说谎,没有任何一条规则规定死神不可以骗人,为达目的,一切的不择手段都可以被称作方法,甚至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谎言还能被扣上“善意”的高帽子,而沉虔说这句话的目的,也肯定是为了平复沈祁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可以尽早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