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求。管他是人是仙,活在当下,何能不求。

想他少年博览群书,也曾在书中度过那所谓的凡俗情爱之事,後来唯一深有体会的反是从师尊身上。那时他凑巧在师里翻出一个女子的丹青,当时他尚年少,便拿了丹青去问师尊,就看那白须老者一脸缅怀,道,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谢十一到底明白了麽?他只晓得看到小黑蛇的人形之时,似乎有什麽东西碎了,像是琉璃、像是上好的晶玉,是什麽都不重要,总之,它碎落了、哗啦啦地砸下,等谢十一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忽然就知道了自己劫难落在何处。

谢十一终究是谢十一,连承认自己喜欢上谁都如此笨拙。

其实他并未发现,这个笨拙其实是伴著他的元神而来,所以他就跟千年前的某只傻鸟似的,把自己关起来,修炼修炼,做著遗忘掉某只孽畜的春秋大梦。

哪成想,这世上还有比爱情更为折磨人的事物存在,那玩意儿,就叫思念。

想当年,某只傻鸟狠狠欺负了一条顽蛇,想他长这麽大还是第一次碰上这麽好玩儿的东西,一不小心就欺负得狠了,他不知道蛇这种东西是最狡诈的,斗不过、他还躲不起麽?所以,傻鸟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那条顽蛇已经对他避之不及,躲得连影儿都见不著。

从那天起,傻鸟对原本热衷的一切突然就失去了兴趣,他等著盼著,终於某一天熬不住了,展翅飞到了顽蛇躲藏的雪山洞窟之外,徘徊了一阵,没进去打声招呼,又悄悄地飞走了。

原来,傻鸟也是会怕的,他怕那小东西不原谅自己,可他明明知道,那人的性子好得没话说,轻易就能把一切不当回事儿。

想到这里的时候,傻鸟更不愿去见顽蛇了,比起被不当一回事儿,他还宁愿那小东西讨厌自己。

瞧瞧,某只顽蛇说得半点不错,莫看那些凤鸟光鲜得很,简直傻得不成。

谢十一自是不懂这些,他唯一明白的是,他的一个大劫会应在那条小黑蛇上头,而究竟是什麽样的劫难,莫说是他,连师尊都不一定参得透。总归是劫,既然叫劫,那就难说是好事,谢十一忽然想道:这孽畜好吃懒做,连个人形都练不成,万一真叫他一起遇劫,这小东西该如何躲?

谢十一忧心了,他严肃思量之後,却只想出了一个法子──不见他吧!不见,就害不到他!

不见又谈何容易,那只好躲了。怎麽躲?闭关吧!那小蛇看不见他,一定也偷著乐呢!

哼。

谢十一想到这儿就觉得血气上涌,差点儿就走火入魔,他几次调息,几次都被打乱,这一年多的闭关来可说是收效甚微,谁叫他在思海中云游到深处,却忽然会跳出一个妖魅男子,在他的脑中作乱呢?

谢十一这次又遁入了九霄,渐入佳境的时候,那个祸害又跳出来了。

且看他一身玄色蟒袍,前额画著金印,一双媚眼微微眯著,宛如随时都在打著什麽坏主意。但是这一起却比跟先前的不同,那祸害没过来亲他摸他,脸上虽然在笑,更似在哭。他立在云边上,像是随时能都飘走,谢十一追了上去,就要够到他的时候,突然那玄眸一狞,利剑就这样横穿了谢十一的胸膛──

黑蟒叫那白鹤领著自己到谢十一闭关之处,白鹤翅膀上留著伤,血倒是止了然而一时半刻怕好不了。黑蟒心中责怪柳宁非下手不知轻重,只看那条黑蛇吐出了一颗红丹,白鹤会意,衔了起来,又亲热地尖头啄啄黑蛇的小脑袋。

却在此时,地上忽传出震动,黑蟒和白鹤俱是一惊。

白鹤修为尚浅,恐为那强大灵力所伤,黑蟒便阻它进去,自己化成了成年蛇蟒,极其火速地赶往洞府深处。

待黑蟒来到洞府尽头,便见谢十一半跪在地上按住胸口,手中青溟剑嵌入地中。

黑蟒大骇,赶紧摇摆蛇身爬了过去,只看谢十一浑身是汗,面色惨白,眼里戾气未见尚去,似又有一波气流蠢蠢欲动。

这莫非是……走火入魔之征!

莫以为修仙容易,须知缘何这整个大罗修仙界里,突破元婴者如此寥寥稀落,正是因为术者冥思之时实在半点差错都不能有,故而在冥思之中气血攻心走火入魔的远比寿元用尽而陨的修仙者远来得多。

黑蟒哪里想到他来得这样凑巧,竟恰恰赶在了这时候!

他当下只闪出了一个念头──马上去找柳宁非!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眼下正是把这日渐诡异的剧情走向拉回正路的关键时候!

就见那条蛇蟒著急地在谢十一身边摆动几下,凭著这蟒身爬到柳宁非那里时,谢十一早就作古了,黑蟒只好化出人身,在混乱中正欲叫出云兽之时,却被後方猛一拖拽,他一时未察就这样轻易地被谢十一给拽得滚做一团。

黑蟒慌忙地支起身来,就将脸迎向了谢十一。

然後,他们都顿住了。

谢十一的双眼原是一片混沌,却慢慢地映出了那张俊俏的脸──这麽清晰、这麽明白,就像是薄薄的云层拨开了一样。

有谁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谢十一,他嘶哑地问出了声:你到底是谁。

黑蟒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雷也似,咕咚咕咚。奇怪的是,被谢十一盯著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该怎麽办了,要去做什麽、要去找谁、或者说,他自己是谁,而眼前这个人又是谁,他忽然统统都记不起来了。

这一刻,黑蟒愣是想起来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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