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又向那边走了几步,直到脚下被石阶一绊,惊于酒瓶落地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他想捡起酒瓶放到随便哪个方便环卫工人能看到的地方,就见酒瓶子一路咕噜咕噜顺着斜坡滚了下去,隐入夜色中小路的尽头,还能听见它继续滚着。
可能会一直滚到这条路的起点?
泰伦回头看了眼那个房间,又看了眼漆黑的来路。
——别这样吧,本来再来个十分钟就够走完这条路了。
深夜的凉风微冷,将小树林吹得哗哗响。
他半晌才压下心里的不悦,头晕脑胀,隐约听见一声叹气,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错觉,抬起僵硬的腿,一步一步往回走。
王都即使十一月,也是怡人的气候。即使微冷,植物也还是绿的。
泰伦来时不觉路长,走下坡路回去时却觉得整条路长得令人烦躁。双腿泛酸,在哪段都想坐下原地休息。
他越走越觉得耐心耗尽,眼里的兴致被磨得一干二净,逐渐后悔起为什么要管一个酒瓶子,净土星民风彪悍,每天因酗酒不尽兴而摔碎的酒瓶子数不胜数,多或少自己一个有什么区别。
如果自己当时转头继续走完那条路就好了,说不定……
说不定喜静的德蒙就在小路尽头,正打算迈进来。
“啊啊啊啊——”泰伦烦躁地仰天叫出声,喊得粗鲁又歇斯底里。
他狠狠踹了一脚路边的树,不尽兴又踹了几脚,然后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泰伦稳了稳心跳,脾气发泄后的是空虚,又开了瓶酒,一口闷,然后呛得要死要活,使劲咳嗽了几分钟。
心跳从剧烈到平稳,再抬起头时,他的目光已经温和且疲惫。
——去了也见不到德蒙,他才不会看自己一眼。
他想,内心平静下去,又略感不安。
——如果当时转头继续走完那条路,或许就能直截了当地明白德蒙不在那了。
泰伦垂头想着,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又下意识举起酒瓶子仰头灌起来,却什么也没喝到。他这才发现手里的是刚才被一口闷的空瓶。他盯着空瓶,又看看怀里其他三瓶,最后看向了长长的下坡路。
到底他奶奶的还有多长啊?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泰伦皱眉,无聊烦闷地一伸手,手臂轻轻一扬,空瓶就顺着低矮的抛物线落了下去,没有摔碎,像上一个瓶子一样,骨碌碌滚了下去。
泰伦也没多看,低下头,想从怀里再开一瓶,手刚握住瓶颈,耳边骨碌碌的滚动声就停了。
瓶子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被撞回滚了一点,再没声音。
仅容二人宽窄的石板路上,好像多了个人的气息。
好像就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泰伦的手臂僵在那,头本能地一点点抬起来,止不住。
小j.in-g不远处果然有一个人。泰伦的目光定在他身上。
那人站在黑暗中,正迈着一级台阶。此时来人的动作停住,正低头看到那个滚到他脚边后停下的酒瓶,弓身捡起,辨认了一下瓶身的标签。
月光隐约透过茂密的树影,照在那人金色的头发上,泰伦的心跳一顿,几乎屏住了呼吸。
来人弯身的动作稳健,却并不着急,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
泰伦看到来人抬头,动作一僵,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怎么办?
泰伦一眼不眨,动了动唇,无话可说,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心跳在静夜里擂鼓。
来人拿着酒瓶,慢慢直起身,向他一步一步走来,每一步都笔挺而有力量感,像个多年训练出身的军人,泰伦再熟悉不过那种。
泰伦已经无法移开目光,一动也不动,五感里只剩风声和眼前的人。
怀里的酒从他腋下缓缓滑出半个瓶身,轻轻坐落在了台阶上。
银白月光,寂寥夜风,迷乱树影。
来人每靠近一步,就越接近大片月光,被从脚下多照亮一分。
裤线笔挺的白色裤管。
修长的腿。
窄而结实柔韧的腰。
挺直的上身。
有攻击力的笔挺肩膀。
耳边翘起的金发。
高挺的鼻梁。
和那双绿……
“殿下,您怎么还在这?!”褐色眼睛惊呆了。
泰伦嘴巴下意识微微开了一条缝,还是一眼不眨,但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
月光下出现的是部下,对方也刚好看清自己。
泰伦腋下的酒瓶子被他胳膊一动,碰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