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风调雨顺,那征收来的税赋……”

“陛下,”王允的眼半睁半闭,在见识了天子翻脸无情,喜新厌旧的做派后,他行事时,无形中也收敛许多。他提醒道:“荒土未垦,农具匮乏,哪怕不缺农夫,也如那巧妇,苦于无米之炊。去年那收成不过普通,堪堪百姓自己糊口,倘若强征,一来有损陛下仁德爱民之名,缴获也注定不丰。”

刘协听了大感诧异,失声道:“竟连半点可收来的盈余也无?”

王允俯身一拜,面不改色道:“单说为庆卓贼伏诛,那道免去长安居民五年粮米税赋的诏令,还是您亲口下的。”

听到久违了的‘卓贼’名号,高坐在龙椅上的刘协,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

纵使小孩子忘性再大,对董卓这种连皇帝(哥哥刘辩)都想杀就杀,想废就废,黎民百姓被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汉室列祖列宗的坟墓惨遭挖掘盗走,文武百官在其银威下战战兢兢、罪恶滔天的逆贼,刘协是注定记得刻骨铭心的了。

尽管把自己于四年前所承诺过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刘协也清楚,王允不可能胆大包天,敢来没影的事情来欺君罔上。

要是出尔反尔,从黎庶手里争夺为数不多的钱粮,的确是饮鸩止渴的蠢钝之举,得把汉室颜面给丢得一干二净了。

刘协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将这点尴尬和羞恼掩饰过去后,盯着一声不吭退回去臣列当中的王允,烦躁地开始琢磨。

他倒不是不想下令鼓励耕种,只是话还没出口,他再没常识,也想起这都快六月了,春耕早已结束,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可刘协在这天之前,也只默认那粮库银库,皆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做梦都没想到,身为堂堂天子,还有憋屈得需为钱粮不足而发愁的一日。

他也没随意挥霍,顶多开了几回,也不是为自己的私心作乐的:先是赏了忠心耿耿、前来归顺的岳丈马腾和其义兄韩遂一些他们请求许久的粮禄;又给武艺拔群的良臣张绣,那看着很是磕碜的千来人马打造了好战甲;再经不住心爱妃子马云禄的央求,为她修建了一处小小避暑行宫;最后是见冬日苦寒,怜悯黎庶,命人在长安的街道上,那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施了半个月的热粥……

难道也没诸侯朝贡么?

一听刘协问起,王允淡定地将广袖一挥,把事先准备好的折子呈上了。

刘协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展开,只见整理这数据的官吏很是用心,将历年来进贡过的诸侯名讳,从进共的数量由多至少地进行排序,一个不漏。

在这并不算长的名册上,袁绍刘虞刘表曹操这几个割据一方沃土,称得上赫赫有名的诸侯的名讳彻底绝迹,倒是一些人微官轻,刘协根本想不起来的人,榜上有名。

譬如将军段隈,太守张杨、王邑……

刘协唯一一个认识的,也是名字后头跟着一串长得能傲视底下所有人的数字,最高高在上的那位,自然就是那被刘协渐渐淡忘掉好处,只记得愈发忤逆不尊、桀骜不驯的骠骑将军、豫州刺史吕布吕奉先了。

刘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熟悉的名字,怔然出神了一阵,深深地叹了口气。

“暂且搁下,待吾斟酌一番,容后再议。”

即便他听信谗言,怠慢了忠臣,可这世间哪儿有皇帝向臣子低声下气的道歉的道理?

只盼前去调解的杨太尉能带来佳音,往后,他也该疏远被叔父之仇蒙蔽双眼的张绣了。

然而蝗灾携干旱一到,就没有小皇帝犹豫不决的空当了。

明明离丰收的季节,就差两月不到,那由农民辛苦栽培而出的青硕庄稼秧苗,就在短短半月之内,被那铺天盖地的蝗虫给啃食殆尽。

一些去年收成不错,尚有点盈余的,在吃掉留种的情况下,或许能撑过这个冬天。可更多的,还是平时能勉强支撑,遇到意外情况,就拿不出半分余粮来应付不时之需的人。

蝗虫饱食,仍然耀武扬威,盘旋不去,还留下哀鸿遍野,和匆匆忙忙开粮仓救济的满朝公卿。

只够几千号人吃个把月的粮食,乍然间多了几万张嘴,顶多解得一时之急,又怎么可能撑得住呢?

不过两周过去,粮库就彻底见底。

刘协在这些天里,就眼睁睁地看着它飞快地空下去,心急如焚地往各路诸侯发诏书要粮,却无一不石沉大海。偶尔回应的,送来的也只是杯水车薪。

刘协对此毫不知情,整日焦头烂额,连舌尖都起了个燎泡,却有心无力,对着只剩够官员们吃上半月的粮食,他唯有满眼沉痛地听从百官劝告,将它重新关上了。

马腾与韩遂见此情状,生怕一脸灰败的皇帝在走投无路之下,会以皇权逼迫他们把之前吞下去的军粮吐出来填这无底洞,赶紧找了个由头,脚底抹油,飞快回西凉去了。

雪上加霜的是,京中百姓见连皇帝都对这天灾束手无策,心里绝望不已,为了保住性命,只有孤注一掷,听信那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言,拖家带口,千里迢迢,往东边迁去,想往那乐土一般人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豫州扬州去了。

几天过后,长安城里的人口,竟然就已流失过半。

刘协一听这事,心里一沉,他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样就能缓解粮食短缺的危机,毕竟连以后能耕种的人都没有了,天子脚下的百姓也不信任他这个皇帝了,那才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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