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从数珠丸身上迸发出来的杀意令一向笑眯眯的鹤丸国永都有点绷不住了,他下意识把手搭上了腰间的本体太刀。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静默后,数珠丸垂下头,像是之前无数次一样,包容淡然地放过了这次的恶作剧:“鹤丸殿来,不是想问这个的吧?”

鹤丸有点苦恼地摸摸头发:“是哦……”

数珠丸一颗一颗地捻过冰凉的珠子:“想杀掉审神者,需要什么理由吗?”

鹤丸把手支在膝盖上托住头:“不是吧,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说哦,但是唯独你,不适合这个理由。”

理由?

数珠丸微微侧头,他突然想起了在那棵樱花树下,依靠着树干看着天的少年。

即使是见惯了形貌绮丽的付丧神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审神者真的有着他见过的最华贵的姿容。

有着这样的风姿,他的内心是怎么样的呢?

数珠丸这么想着,是一样的光明剔透吗?是一样的优雅温柔吗?还是一样的藏污纳垢呢,将珍稀的天下五剑送到吉原店去,满足人类肮脏丑恶的yù_wàng,换取更多的好处?

在这样美梦般的日子里,他怀着近乎恐惧的心情,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新的噩梦的降临,这样的痛苦让他咬啮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与其是等待人类露出邪恶的一面,不如在他伤害他们之前,先下手为强吧?

数珠丸像是从灵魂深处被活活撕成了两个部分,一半充满悲悯,坚信人类的善,一半狰狞地拖拽着他的脚踝,要带他沉到泥泞里去——

有没有谁来救救他——

救救他……

是谁都好——

请救救他——

这样的悲鸣响彻在无人的深夜里,他日复一日地念诵着佛经,妄图洗去灵魂的罪恶,他在同伴们面前扮演着虔诚从容的佛刀,在寂静的夜里一遍一遍重温灼热的噩梦——

那个在人群和热气中,一次又一次调笑着提起的问题终于再次响起在他的耳畔,汇聚成低沉的钟声,撞击着他的心口——

“这么肮脏,还有资格被称作圣洁的佛刀吗?”

于是洁白破碎,莲花枯萎。

他看见那个少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靠近,朝着这个方向转过头,眼里还停留着樱花漂浮坠落的景色,他还能在那双清冷的眼睛里看见缩小的自己,一头长发从深黑渡成苍雪的白,纤瘦的腕间缠绕着紫色的佛珠,映衬他身后空旷湛蓝的天穹。

干净,而美好。

他想,那真是一副很美、很美的画面,就像是很久以前,他干干净净地行走在天地间。

于是,他猝然拔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锋利的刀尖轻而易举地送进了少年的胸口。

本体上溢满了审神者灵力丰沛的血液,那一瞬间他和自己的本体刀共感,滚烫的血液和内脏似乎包裹住了他,带来一丝久违的温暖。

真的……好温暖啊……

连被冰冻已久的心脏,都因为这温暖而颤抖了一下。

这,就是人类吗?有那么冰冷的心,又有这么温热的血。

鹤丸双手捧着脸颊:“虽然被你捅了一刀,但是没有死呢……也是很神奇了哦?就是一直没有醒,好无聊啊……”

数珠丸只是听着,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他们都以为我这么做是暗堕失去理智,为什么你不信呢?”

鹤丸眨巴眨巴眼,嘴角拉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冰雪凝成的长长睫毛下,璀璨如阳光的金瞳渐渐融化,地狱的怨灵嘶鸣着探出利爪,干涸的鲜血溢出来,浓红双眸宛若鬼灯亮在黑暗室内。

“嘘——要保密哟~”

雪白的鹤站在阳光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啊——呜——”

好无聊啊好无聊啊好无聊啊无聊的要疯了疯了疯了——

他回头看看关的严严实实的幛子门,撇撇嘴:“真像个坟墓啊……”

金色的眼里掠过深沉的阴郁,下一秒就被他眨巴眨巴眨没了。

诶,不如去看看那个好命的审神者吧?

打定主意,他一拍手,左右看看,明明眼前有宽敞的回廊,他偏偏不肯走,展开双手就从回廊上跳了下去:“飞咯——诶诶诶诶?啊啊啊啊啊啊!”

“啪唧”一声,白鹤直直栽进了廊下不知何时挖出来的一个大坑里,尘土飞扬后,原地已经空无一人。

****

浅井家叛变了。

在足利将军和朝仓家一拍即合对织田家展开包围打击的时候,这个一向站在织田一方的盟友突然倒戈,对着织田家的背后就是狠狠一刀,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态势。

三郎手里抓着一把小豆,神情平和,似乎一点也没有为此而感到愤怒。

柴田胜家倒是火冒三丈,嘴里一直咒骂着背信弃义的“浅井小人”,三郎摆摆手,把那把小豆塞回口袋里,“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啦,反正他们也杀不掉我,织田信长可是要统一天下的人啊。再说,阿市不是来报信了吗?”

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只装着小豆的口袋,真心感叹:“阿市真是聪明啊,用这样的方法暗示浅井家背叛了,不愧是织田信长的妹妹。”

明智光秀哭笑不得:“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请赶快下令吧。”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已经被信长打下的金崎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守住这一块孤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三万联军停驻在敦贺平原里,这个东西有高山,南面是近江的平原,就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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