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去哪啊?”
关栩没回答,发出了一个有些仓促敷衍的笑,他带上钱包手机身份证,充电器甚至两个充电宝,然后离开了家。
“老大。”张涛肥胖的身躯颤颤巍巍追上他,气喘吁吁道:“老大你有心事!”
关栩扒开一个棒棒糖塞进自己嘴里,低头乜了他一眼,“我有。”
张涛:“……”
“因为曲何?”
关栩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慢慢的把嘴里的糖嚼碎咽进肚子里,随后拍了拍张涛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张涛看着自己宽厚的肩膀上挂着的糖纸,望着关栩远去的背影,总觉得他的身姿颇为壮烈。
关栩来到那片陌生的筒子楼,这里离上次他断腿的地方不算近,但那是他迄今为止所到的最接近曲何生长环境的地方,而今他已经来到了目的地的脚下。
他深吸一口气,巷子里有不同于市区的陈旧腐朽的气息,让人仿佛置身于苍老佝偻的巨大动物残骸里,每一步踩踏的都是落魄的风干岁月。
来之前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去窥探曲何心底的秘密,他带着强烈复杂的好奇与不忍,最后纠结的动了身。
下午三点,充满生活气息的居民聚集地,如同一个规模不大却超重承载的垃圾场,老人们一边尖酸刻薄的用方言谈论着谁家媳妇扣了爷们儿几顶绿帽,谁家寡妇半夜爬墙动静大的比站街女还娴熟,老张的女儿衣锦还乡要把她爹接走,看着吧,一定干的不是好活儿,到城里也是给人家男方养儿子要受气的。
几个孩子拎着水桶飞驰而过,嘴里骂骂咧咧:“草你妈张大飞,你个□□生的,尼玛逼里烂进水藻了!”
关栩瞪大眼睛,见鬼一样把目光从那几个也就四五岁没有半人高的小孩儿头顶掠过,一个孩子把一桶堪堪零度以上的冰水“哗啦”一下子浇在了另一个孩子身上,被淋的全身湿透的孩子一抹脸,“牛志强,你妈被全楼男的干死了!”
牛志强铁桶一扔,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周围的孩子一齐哈哈哈的哄笑,不时捡起砖头瓦块加入战圈。
关栩收回眼,茶晶色的眸子里有某种看不见的阴霾在疾速的凝聚。他脚步没停,径直按着从二叔要来的地址走了过去。
破木门大敞四开,里面没人,家具落了一层灰,到处都是垃圾。
包装袋,酒瓶子,烟盒,针管,用过的套子……
关栩勉强找到落脚的地方,走进里边,在一个阁楼那么大的像是储物间的地方停住了。
看起来像锁了门,但被人强行破坏了。地上是被人乱翻的到处都是的几件可怜的破旧衣服,但每一件都很干净,整个屋子没多少东西,都排列的整整齐齐。没有正常的窗户,只在最上面有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透风口,更像是谁家打错地方的烟筒口,狭窄逼仄的占地面积,只能堪堪容纳一张床和一张学校那种单人课桌。
桌子上只有一个没电的台灯和一些卷子,关栩不知道其他的工具书曲何都捐出去了,他手指动了动,翻开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
有那么几秒钟,关栩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不知名的玩意儿捏了一把,他用力揉了揉胸口,好半晌后知后觉,那感受是疼。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给二叔,想询问一下失踪人士调查进展。
“二叔。”
关栩太久没说话,嗓子有点哑,他清了清,屋子里没有供暖,四处漏风还潮的滴水。他干脆走了出去。走之前把曲何放在床头的刻刀拿走了。
“咋了老侄子。”关队的烟嗓听起来居然有那么一丁点细微的轻快。
关栩一愣:“有线索了?”
“你那个同学真是不错,机灵又懂事儿。”
“谁?”
“叫曲什么来着?”
“曲何?!”关栩心下一紧,“什么意思?”
“我现在在w市,你那个同学以身涉险去当卧底,昨天和我们的人对接到了。三天后他们内部有一场表彰大会,据说大鱼都会出现,按照他给的名单,这次成了就算不掀老底儿,也能让他们在z省都站不住脚。”
“你说曲何这么长时间一直在w市当卧底?”
他声音平静,近乎克制般的一字一顿问了出来,心脏狠狠回落又被高高悬挂起来。
起码人现在是没事的,但那么大的犯罪团伙又怎么能是一个未成年小屁孩能一手抓牢的?曲何现在有多危险,基本等于一把刀吊在后颈上!
“我们会确保他的安全。”
“你们那些人有个屁用!”关栩声音发颤,十几年来第一次对别人发火还是同源血亲,握着手机的手指骨发白,“坐标给我。”
没有屁用的人的领队:“……”
也是,挺有道理,他们要是有用也不会那么大动作都无疾而终,最后被一个半大孩子柳暗花明。
关栩挂了手机直接登上快车,期末考试反正已经结束,剩下的课他不听也罢,本来就决定要出去找曲何,现在有了具体方位更没理由退缩。
他从没想过和平年代会有什么争端被他或身边的人卷入并且安全难以保障。更从没想过如果曲何有了不测他会怎么办……
那种失控的感觉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在自己身上,关栩一直波澜不惊的心态终于维持不住人设崩塌。他眉头深锁,一遍遍摩挲手里的刻刀,粗励的防滑垫和尖端锋利的刀口刺的他手指钻心的疼。
冷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