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孝敬了。”膝盖上那双手,手背皮肤起皱且有黑灰色斑点——完全是一双老人的手了。
“儿子记住了。”
李斯对长子,总是冷面相对,是位严父。此刻忽然父子相对,温情脉脉,不禁也觉窘迫。
顿了顿,李斯转了话题,道:“陛下待我们家优容,婧儿之事……”他想说皇帝也许是看在婧儿情分上,旋即又觉得太过托大,便吞下了后半句,只道:“婧儿脾气不同一般的女儿家。她娘去的早,有些事没人教她。我找了家中得力的仆妇来,等会儿叫她们去见你。你是婧儿父亲,这些事情也要上上心……”
这又回到两人习惯的模式去。
李由站起来,垂首恭立静听。
父子俩都自在起来,却又隐隐有些遗憾。
胡亥在单独见完李斯和李由后,才放了夏临渊和李甲进来。
夏临渊抱着掉毛的仙鹤冲进来,左右脚一绊,就扑倒在车厢里华贵的锦褥之上了。
那仙鹤受惊,扑着翅膀就往胡亥脸上窜。
胡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眼睛要被啄瞎了。
李甲在旁捉住了仙鹤双翼。
夏临渊这才手忙脚乱跪起来把仙鹤抱回去。
胡亥捂着眼正准备叫护卫。
好嘛,一见面,先闹了一出“鹤刺”。
仙鹤那尖尖的喙,离胡亥的眼珠只有不到一寸。
胡亥受惊之后,自然生气,然而因为这种事情处罚大臣,又显得有点奇怪,于是更生气了。
“抱着你的仙鹤滚前室去!吹吹风清醒清醒!”胡亥揉着眼睛,又好气又好笑。
夏临渊也知道闯了祸,耷拉着脑袋,没敢找理由,小声道:“陛下,小臣还带了小白驴呢……就是跟着小臣出生入死的那头小白驴……”
胡亥恶狠狠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朕正好想吃驴肉了!”
夏临渊惊恐地瞪着皇帝,捂住嘴忙不迭滚下去,去前室吹风了。
李甲受他牵连,也一块陪着。
胡亥气闷不已,久等蒙盐不来,于是便传召李婧。
也难怪李斯会多想。
胡亥从砀县南下大泽乡,要把皇帝的銮驾推进到反叛开始的地方,插上大秦的黑色旗帜。
就好比阿波罗登月一样,给世人的震撼会是巨大的。
这一路上,胡亥处理繁忙的政务间隙,排解压力的两个方法,一个是撸狗,还有一个就是召见李婧。
每当李婧一本正经唠叨起那些他听不懂的机械术语,胡亥就感觉像是学生来到了没有作业的天堂。
李婧一脸不乐意地上了金银车。
胡亥一瞧她那不爽的模样,莫名就开始心情好了,找了个一定会惹毛她的问题。
“李婧啊,你看跟在朕后面的高车多么精巧迅速。可惜数量太少。你有什么办法,能多做些这种高车,用到战场上吗?”
李婧深呼吸,告诉自己保持冷静。
她一开口就是一串数字,“陛下,您眼中精巧迅速的高车,光零件就有三千四百六十二个,其中青铜零件有一千四百二十个,黄金的有七百三十七个,白银的有九百八十三个。您确定要大量生产这种马车?”
胡亥笑呵呵道:“朕就是讨论讨论。不能换成木头的吗?你不是最擅长跟木头打交道?”
李婧道:“现下的马车大料都是用的木头啊。车轴用的榆木,车辕用应该是柞木和水曲柳……”
这下子是胡亥愣了,长见识,“朕坐的马车,大料也是木头?”
“多新鲜呐。”李婧匪夷所思地看着胡亥,道:“您每日坐着,都不知道吗?车轴和车轮都是木头硬磨出来的,金银或是青铜的,根本没法用……”
李婧还在唠叨着她的木头经。
胡亥就是在此时透过窗板上的镂空缝隙,望见了驻足的蒙盐。
但是与胡亥所想不同。
使蒙盐驻足的,并不是夏临渊或是李甲。
蒙盐停下来细看的,是那名平平无奇的车夫。
第94章
杀过人的人, 与普通人, 眼睛里的情绪是不一样的。
而上过战场,杀过许多人的人,只是站在那里, 气场就已经不同。
寻常人或许察觉不出来, 但是像蒙盐这种打过几场血战的人,对杀戮者的气息简直是太熟悉了。
那是一种描绘不出的微妙感觉。
如果说人也是有磁场的, 那么这个瞬间,蒙盐与金银车驭手的磁场便相通了。
而让蒙盐驻足的,不只是这个驭手杀戮者的气场,更因为他额上的青巾。
这名驭手的额头上,裹了一块青色的巾布。
蒙盐的目光凝住了。
他没记错的话,就在方才, 他窥见的先锋军长官所持的竹简上, 所写的逃走的那名公乘体貌特征, 里面就有一行“嚜刑”,也就是曾在脸上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