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赵高皱眉,一张脸疼得发白,额上见汗。可是他也当真能忍,愣是一声不吭。
阎乐看不到他面色,笑着试探道:“岳父,我又淘腾了些精致玩意儿,都给您献给陛下!小婿留着也没什么用……”
上有陛下“最后一次机会”的警语,下有腰间钻心的疼痛,旁边还有个只会钻营的蠢女婿打着小算盘,赵高练大篆练出来的耐性也忍不住了,怒道:“送送送!就知道玩这些花唿哨,有什么用?啊?有个屁用!”
阎乐顿时不敢吱声。
可是赵高忽然于这声痛骂中,与胡亥心意相通了——难道陛下骂他的时候,就跟他骂阎乐时一样的心情?
仿佛学武之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赵高开窍了!
“取笔墨帛布来!”
赵高趴在床上,揣摩着胡亥的用意。皇帝想要归顺者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呢?
他一面想着,一面在帛布上列下来。
头一条,自然要防着归顺者之间互相串联。
再来,要让这些归顺者看到新君的仁政……
残灯照着残墨,赵高几乎忘了腰间疼痛,一径列下去。
赵高一认真,就苦了萧何等人。
萧何方一入咸阳,就有谒者拿了名册来。
众谒者都是给赵高加急培训过的,走过来笔直一站,先拱手,谦称道:“下官是负责来接引您的谒者。请问您怎么称呼?”
萧何一愣,不意一个小吏也有这般讲究,到底是咸阳城呐。
他也拱手道:“在下萧何。”
那谒者翻着名册,微笑问道:“可是沛县丰邑萧何,从刘邦起事,一月前上书归顺的?”
“正是鄙人。”
“萧大人请随下官来。”
萧何本以为来了就是半个阶下囚,没想到受到礼遇,忙道:“您客气了。当不得大人称呼。”
那谒者笑道:“您归顺了,陛下必有封赏,早晚是大人的。”
萧何被编入一支五人队伍,住在一处空置宫殿里。
五个人被要求一起行动,少了一个,就是全部人的责任。
除了萧何,其余四个人或是山匪、或是河贼,都不成气候。
五人互通了姓名来处。
竟是天南地北,没有相邻两人。
萧何默然,看来朝廷是防备他们串联——理细务之人,也当真上心周密。
其余三人草莽并不知道其中关窍,见了宫殿华丽,不禁赞叹,又互相吹嘘本地风光。
萧何却注意到,剩下一名叫赵虎的也在沉默思量。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两名谒者敲门,“诸位大人,下官为您等备下了香汤沐浴。”
那草莽三人大喜,笑道:“还有这等好事儿!”忙就推门跟上去。
萧何与那赵虎缀在后面。
一名便谒者慢慢落到队尾,把他俩夹在了中间。
赵虎笑问道:“官爷,听说陛下招安书一发,许多人都归顺了。怎么咱们这儿就五个呢?”他玩笑道:“可是小的们来晚了?前面的人都得了封赏先走了?”
那谒者笑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大人,小心脚下,沐浴的地儿到了……”竟是一丝口风不露。
那赵虎手在衣袖里摸索,看起来像是要行贿买点消息。
萧何看在眼中,扯了那赵虎一把,假作提醒道:“赵兄小心台阶。”
赵虎一凛,手搁在衣袖中,便没掏出来。
浴房中,隔着蒸腾的热气,与穿梭在浴桶之间的侍者,萧何与赵虎彼此暗暗打量,却不得谈话。
另外草莽三人却是喜不自胜,泡了个舒服,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没有想象中的漂亮宫女服侍。
等到沐浴出来,五人在侍者服侍下一起用了饭,就见两名谒者抬了案几竹简进来。
“劳烦诸位大人,这几日听完《新政语书》。”谒者笑道:“等您五位都能复述其中内容之时,便可以得到陛下的接见封赏了。”
那草莽三人忍不住头大,“我看到字儿就头晕!这可怎么弄?”
谒者笑道:“大人勿忧。有大宫女为您等讲解,必然不会让您头晕。”
一听有大宫女来,那草莽三人暂时战胜了对字的恐惧,踊跃起来,“大宫女什么时候来?”
“您别急,咱们得挨着来。大宫女给别的组讲完,就轮到咱们了。”
谒者一人把竹简分发下来,一人便摊开念起来。
那草莽三人翻着竹简看个新奇,对竹简比对上面的字更感兴趣。
萧何与赵虎却是细细看着所谓的《新政语书》。
直到临睡前,五人才知道,连睡觉都有这两名谒者陪同。
那草莽三人心无挂碍,没什么反应。
萧何这才知道,刚入咸阳时受到的礼遇都是虚的,他们这是被完全监视起来了。
他因要出恭,独自往净室走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