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叠加在一起,让叶汲非常不爽地皱了皱眉,不是吃醋,而是步蕨和他徒弟们之间朝夕相伴所生出的默契。那是他无法接入,也无从追溯的过去,让他异常地烦躁不安。

他摩挲着军刺,心想,真该让老二给他生个孩子了。只属于他们的孩子,免得其他不三不四的小崽子时不时来分去他的注意力。

当然,这也就是叶老三自己的遐想而已。且不论步蕨能不能生,光他说出这个想法,他便能预料到一场惨痛的家庭暴力在前方等着他。

“如果说你们的是那个没事爱煮饭绣东西,勉强和乖巧沾点边的小姑娘的话,我觉得你们师徒两个可以稍微冷静一下。”叶汲有条不紊而又冷酷地说,“那小姑娘当年灰飞烟灭得很彻底,即便侥幸留了一缕残魂入轮回,想再做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如果是妖呢?”问的人是沈羡。

叶汲现在看这熊孩子哪看哪不爽:“你以为做妖是那么好做的,你一千八百年白活了吧。蛟龙、重明这种得天厚宠的神兽,想要开启灵智也得天时地利都齐全。”

“师父……”那声幽幽的呼唤离得更近了,几乎就在他们面前!

步蕨没有上前,仍然站在原地,温声说:“阿乐,是你,就出来吧。”

甬道深处出现了个小小身影,无法让人忽视的腥臭味随着她的每一步愈发得浓郁,沈羡的脸色也愈发得苍白。最后她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异样,静静地停在他们二十米开外的甬道口,凭借符纸燃烧起的火光,三人已能大致看清她的相貌。

出人意料,站在甬道中的只是一个身着洋装的普通女童,真要挑出一丝不妥,就是她格外苍白的肤色,和一双时而闪出数个瞳孔的眼睛。

第四十八章

“师父……”迟乐瑟缩在甬道里, 天真的大眼睛望了望步蕨,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而当她看到步蕨身侧的叶汲时那份渴望转化为惊恐, 向后退了一步, “师父。”

“二徒弟,我了解你见到你师父激动的心情。”叶汲半蹲下/身, 双手撑膝,循循善诱地对她说, “可别光盯着你师父啊,你师兄也在这,一声招呼不打他多伤心吶。”

迟乐听得半懵半懂,迟钝地将目光挪到沈羡身上, 歪头注视好久, 才费劲地翻动唇舌,断断续续地唤了声:“师……兄……”

如果忽略到她眨眼间隙里翻动的复瞳,光从外表看完全可以说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只不过她的这份天真与此时此地的氛围格外的违和而已。

“这小妞有古怪,八成是个山寨货。”叶汲轻不可闻的耳语传到步蕨耳朵里,“得提防着点。”

无须他提醒,连沈羡都后知后觉地心生古怪。在载川上跟着步蕨修道生活时, 他们同门之间的情谊深厚非常。迟乐的性格羞涩胆小,其实并不敢多接近他们少言寡语的师父, 更愿意亲近同龄的师兄。

迟乐的声带发育得不完全,说起来磕磕绊绊, 在叫了沈羡一声师兄后立即又看向步蕨:“师父……”

步蕨也和叶汲一样微微弯下腰,他语气柔和,和当年对这位女弟子时一般无二,轻声细语地说:“阿乐,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师父我的?”

叶汲和沈羡明显一怔,连叶汲都差点忘记,步蕨这具身体和以前的天差地别。叶汲军刺收入靴边,他的掌心里握起了一把幽蓝的短刀,一条虬龙状纹章从刀柄缠绕到刀身,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震人心魄的戾气。

迟乐在短刀出现的刹那,手脚颤抖不止,单一的瞳孔瞬间分裂成大小不一的眼睛。当它们齐齐一眨时,沈羡通体感受到了股不寒而栗的冰冷。

高亢的尖叫声冲破女童稚嫩的喉咙,难以想象那么弱小的一具身体里竟然会迸发出如此激烈的能量。

步蕨神色一变,还没勒令叶汲收起刀。

尖叫声戛然而止,迟乐捂住嘴巴开始不住地干呕,洋装包裹下的柔软腹部鼓起一个个令人心惊的弧度,像有什么迫不及待地撕裂那张脆弱的皮囊汹涌而出。

“师、师父,”迟乐眼睛变换不停,她神色痛苦地捂着嘴,一字一顿地说,“快……”

她没有说完那句话,只见有什么挣扎着从她指缝里掉落了下来,她弓着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来的不是秽物,而是比秽物更让人恶心厌恶的东西。

——蜘蛛。

密密麻麻蜘蛛掉落在地,嗅到生人的血肉味,当即挥舞螯肢凶狠地扑向步蕨他们。

步蕨眼光冰冷刺骨,他轻声说了句:“宗家。”

叶汲不禁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他心惊不已。

温和平静的假象终于从这个人身上褪去,露出真实原本的他。于千万年杀伐征战里浴血而出他,立于巍巍泰山之上,座下伏以千万厉魂的他。

叶汲觉得可笑,怎么会有不长眼的人认为,泰山府君是个平易近人好说话的神祇?一个温柔的神明如何坐镇五方九狱,又如何降服邪鬼魔精,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远遁百里之外。

步蕨手中的军刺雷光暴戾,蛛群才触碰到他的鞋尖来不及抵抗,即化为一堆堆焦土。他踩着源源不断堆起的蜘蛛,轻而易举地将它们碾碎成齑粉,一步步朝迟乐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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