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散朝之后,大臣们不管身居何位,下意识最在意的还是肚中饥。可他肚中再饥,也总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分去他的心神。
福禄明白,心疼地点点头,也不多话。
这个世上,最懂赵琮的,除了赵世碂,便是福禄与染陶了。这样的时刻,赵琮的确更需要安静。
但赵琮也未安静太久,他伸手给福禄,扶着福禄站了起来。
那些大臣站了大半天,肚子饿,腿酸。他坐在这儿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身子还没大多数的大臣好呢。福禄半扶着他,想送他回福宁殿,朝后去崇政殿已成习惯,赵琮依然往崇政殿走去。
方才在朝上,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已得知易渔被抓进大牢的事,且他也已表明会亲自过问此事。
其实左不过一个“死”字,只是该如何让他死,还待考虑。
不过人已关了起来,赵琮便放心了。
他一路走,一路对福禄道:“稍后你便叫邵宜进宫,关于易渔的事儿,朕还有事要交代他。”
“是。”福禄应下,又问,“可需要将易渔移到其他地方?”
“不用,他不过一个知县,犯的罪再大也得关在开封府衙。只是依旧得将他单独关着,谁也不能见他,送饭菜给他的,也全部用耳聋口哑之人,除朕之外,谁也不能见他。”
易渔太聪明了,若是见了谁,谁知道他又能搞出什么来。
福禄依然应下,见赵琮疲累地半睁着眼,眼看崇政殿已到,便道:“陛下,即便不?稍后饭菜送来,小的叫您醒。”
赵琮正要点头,外头路远又进来:“陛下,太原有信送来。”
赵琮迅速睁开眼,眼神恢复清明,朝他伸手:“给朕。”
从垂拱殿离开的官员们,到东华门口,按品阶,上马的上马,坐马车的坐马车,坐轿子的坐轿子,步行的步行,一一匆匆离去。
只是不管如何,都要从御街经过。
他们打御街经过,自然免不了要朝赵世碂家的宅子看一眼。那宅子是陛下亲自赏的,庄严自不必多少,光看那被人撞了一身血已洗净的石狮子也知道有多气派。只不知宅子里头是个什么模样。如今赵世碂日日被上奏的境况下,对于这样的宅子,欣羡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却还是毫无感触的人居多。
大多数人瞄了一眼,便赶紧往家,往饭馆赶。
到底是吃饭最要紧。
其中,钱商与黄疏的轿子排在最前头,眼看着就要绕过御街,拐弯上大街,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钱相公、黄相公请留步!”
大家好奇回头看去。
是陛下跟长。
路远小跑步,跑到钱商与黄疏的轿子之间,他们俩掀开轿帘。
路远拱手:“陛下请二位相公进宫。”
刚散了朝,才出宫又叫进宫,又出啥事了?人人这般想,却也没人敢问。钱商与黄疏更没问,应下,他们俩的轿子调了个头,再度往宫中赶去。
几道院墙之隔,赵世碂沉默地迈进自家大门的门槛。
门房久不见他回家,殷勤迎上,只是刚迎上,瞧见他们郎君面上的神情,脚步便是一顿。
门房是杭州来的,向来知道他们郎君若是笑得灿烂,便是要杀人了。
可眼下,郎君没笑,面上甚至很平静,他为何却这样怕呢……
门房腿抖,还是大着胆子笑道:“郎君,您回来了啊……”
赵世碂低头睨他一眼,未开口,而是抬脚往里走。门房一凛,立即跟上,小声问吉利:“大官,咱们郎君打哪处来啊?”
吉利理都没理,只跟着赵世碂往里走。
门房只好苦着一张脸,跟着走,心中只恨今儿洇墨姑娘不在家。可走着走着,他察觉出了不对劲,郎君不是往正院的方向走啊!且越走越怪异,待到赵世碂停在库房门口,门房心中又是一沉。
赵世碂却已经看到库房的门被换了。
库房本就是重要地方,当初宅子修缮后,他还特地来看过一次,检验了门与锁才放心。
方才,那位名为易渝的小娘子哭着求他救易渔一命,她不时哭,赵世碂听得云里雾里。还是她的女使口齿清晰,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赵世碂才知道,这几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他竟被这对兄妹玩弄至此!
易渝还以为他真喜爱她的东西,求他救易渔!
他防着且厌恶的人,竟然还与他有这样的关系!他听了易渝的话,便又派人去调查些许事情,他望着已换的门,面色越来越阴时,调查之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汗也来不及擦便道:“三郎!都查到了!”
吉利心想,怎的是“三郎”呢。但他也未多问,并很识趣地暂且退下去。
赵世碂回眸,沉声:“说。”
查得匆忙,再深入的也还不知,只是明面上的都查了出来。原来那日他撞上的陌生女子,也是此人,吉利送礼上门的那户人家,更是此人。前些日子,京中疯传他与那名女子之间关系暧昧,更传女子要做他的娘子,等等诸多事宜。
赵世碂越听,心中火便烧得越旺。
他深吸一口气,对门房道:“将库房打开。”
“小的没钥匙,在洇墨姑娘那儿……”
赵世碂被他这没眼色的样子气得更甚,另一人见状,赶紧上去,拿起身后的别着的大刀便砸,没几下,便将门砸烂。
门房一哆嗦,怎的跟陛下一个样儿,二话不说就砸库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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