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添茶而笑,“四公子轻言了——若要诚于公子,就请四公子放任良景虚早殇。”
萧四无接茶的动作一滞,“先生何意?”
百晓生道:“七星派灭门之事四公子可知?”
萧四无道:“自然,叶知秋追查凶手多年,灭叶家满门,自然也是灭良景虚满门。”
百晓生的笑容坦然而复杂,萧四无转眸而思,沉声道:“莫非……”
百晓生道:“若她不灭七星派满门,良景虚也不会出生。换句话说,仿佛还是恩人——然她又灭他父亲满门,如此纠葛之事,四公子可理得清?”
萧四无握杯而叹,“确是复杂……夫人千辛万苦把仇人的儿子弄到青龙会,卸磨杀驴,刀是早就备好的……”
百晓生道:“四公子有空也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安危——公子羽的白头之患,良景虚言说试药之人需与公子羽同因同症白发,你可知何意?”
萧四无道:“公子当日为夫人逼毒,导致自己未及时压制,青丝成白。若要同因而白发,要选一个功力尚可,不至于中了冥河水便直接身亡之人,过时而压制,白发后试药。”
百晓生点头,萧四无冷声道:“先生总不会要说,她会让我去试?”
百晓生道:“后事不可知,或是你,或是良景虚,或是慕容英,或是她自己也说不定。”
萧四无低笑道:“我以为先生对夫人是很欣赏的——”
百晓生道:“确是这样。一个女人若是漂亮,就很容易让人倾心,若是狠毒,就容易让人畏惧,二者都有,就是诱惑。”
萧四无道:“可是这样的女人,都是很无情的。”
百晓生朗声而笑,“四无公子说他人无情,岂非五十步笑百步——”
萧四无道:“我只知道换做是我,不会许公孙屠灭孔雀山庄满门。”
百晓生道:“为何?”
萧四无道:“因为无能的人没有得偿所愿的资格。他要报自己的仇就该自己去报,趁火打劫坐收渔利,看着就该死——”
百晓生道:“有些人口中有仁义,做的事却没有,四公子口中无仁义,最后的事果却有。”
萧四无道:“我知道当年先生亦问过夫人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虽不知夫人如何舌绽莲花,但一定见解独到。不过看到后来的事情,我很难想象,夫人当年是如何回答的。”
百晓生道:“多年往事了,提也无用。今朝之事他日了,宿运无常,许明日,白玉京就出世也说不定——”
萧四无笑道:“是,先生已说了这么多,我也答应了这么多,何不谈点正事?”
百晓生笑曰:“原来四公子心中,方才谈的都不是正事!”
萧四无道:“有人心大,装得了天地。萧四无心眼小,装的东西不多——”
百晓生道:“药已给你备好了。他服后神智就会清醒很多。不过药力无时,情绪反复,时怒时呆,四公子多担待。毕竟你也算祸手。”
萧四无道:“仅此而已?”
百晓生道:“殇言和同心蛊,一定要他弃一个,为了四公子的将来着想,还是弃蛊择药得好。”
萧四无道:“先生一定知道病因,何不告诉我?”
百晓生道:“对症下药是大夫的事情,让病人喝药,是你的事情,各司其职,用不着知道。”
萧四无道:“好,人没事就行了,萧四无的好奇心不重,凡事只求结果。”
百晓生道:“四公子打算去何处?当真不留下来多待几日?”
萧四无道:“谢先生盛情了,秦川,杭州,江南,开封,云滇,东越徐海,都是伤心地。洛阳的牡丹正开得艳,先生得空也可以去一赏。”
百晓生道:“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虽良景虚无心赏景,景也可赏人,那老夫就不送了。”
萧四无起身而出,那孩子正捧着一册书立在檐下,侧目道:“四公子一路好走。”
萧四无道:“先生知晓的很多,那我有一问——”
那孩子道:“四公子请讲。”
萧四无道:“何时,我能得偿所愿?”
那孩子道:“四公子已经得偿所愿。”
萧四无眼中冷光一泛,随即笑道:“谢先生吉言。”
入怀
他应该原谅他的,既然这么累,他应该让他解脱。何况他已废了一只手,纵使治好他,心结也再难解。
他应该把江熙来看得好好的,秦川纯风静雪养成的人,当然该单纯一点,孩子气一点,被杜枫蛊惑也情有可原。
况且,若非他自己,江熙来也不会相信那所谓的“前辈”。
而如果换做苏沐瑶怀了江熙来的孩子——
杀伐之心骤起。
就算留得下孩子,那个女人也必须死。
江熙来却不一样,他谁也下不去手。
熙者,朝阳之光也。普照万物,升降起落也丝毫由不得他。
嘭得一声,一个娇小的女童在他眼前炸开,眼珠爆裂的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血肉肠飞,溅了他一身——
梦里的东西就是这样清晰。
他不该再去纠缠江熙来,万里杀若觉得他和江熙来藕断丝连,绝不会善待的。
萧四无知道人又被梦魇压住了,事实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不容易睡着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叫醒,于是只伸手划过他背脊安抚。
然尤离惊声带求:“江熙来——求你了,疼,拿出来——拿出来罢……”
仿佛有雷光自心底照亮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