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一年四季都是郁郁青青的,却也挡不住夏季夜风的侵袭。

孩子半夜常常哭闹,乳娘抱着一直哄也无济于事。她提心吊胆,生怕这种周而复始的哭闹会让那位阴冷冷的龙首生气。

展梦魂从良景虚“死后”就独揽了巡夜的工作。夜复一夜地穿梭在夜色里,并不提着灯,视力也如常。

所以他听得见孩子在哭。

洛宇和哥哥在守门,后者苦笑道:“你小时候也爱哭,都是我哄好的呢。”

洛宇哀哀道:“他怎么每天都哭,是不是夜里太吵?”

萧四无很快就到了,把乳娘吓得浑身一激灵。

白衣刀客看起来并不倦,那只握了多年利刃的手轻轻然地把正在哭嚎的小小一团抱过去,孩子胡乱挥手,哭得脸都红了,然一到他怀里哭声就渐渐低下去。

乳娘抹着额上的汗道:“公子一哄就好了呢。”

萧四无抬头而视,“他最聪明,知道谁喜欢他。”

乳娘额上的汗仿佛擦不完,“公子恕罪——”

萧四无道:“这又不是你的孩子,谁能要求你视如己出?”

折腾了大半夜,萧四无依旧也起得很早。却看见展梦魂领着洛家两兄弟在粘蝉,墙角的袋子里鼓鼓囊囊的,有低弱的“咕咕”声。

萧四无一笑,转头看到慕容英从楼上下来往功房去,很快擦肩而过,彼此眼里都是淡漠的清冷,一句话未说。

百晓生的信在萧四无怀里,谈及那条已经长长了几倍的荼白小蛇,在萧四无看来,简直不知他为何要说这种废话。

“灵蛇通心,四公子可要试试?”

蛇身清清凉凉的,琥珀色的蛇眸不知在看着哪里,吐着红色信子绕在萧四无手腕上,怡然自得。

若现在被咬一口,尤离又不在,恐怕是救不回来的。

但是它并不抵触那人的体温,温顺得不似印象里的冷酷动物。

萧四无怔怔想了片刻,忽破冰而笑。

夜里他看着那孩子熟睡,轻声一叹——

“你说,你爹该怎么谢我?”

静夜悄悄,展梦魂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洛宇颇为欢喜,果然夜里安静些就好了。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萧四无负手而出,很快到了他们眼前。

“我有事吩咐你们。”

他的气息渐稳,背上的伤口正在愈合,有微微的痒意,呼吸里也是淡淡的药气,让他无比厌躁。

不得不让人想起那个挥刀的黑衣男人。

慕容英是后半夜来的,剑气满身,和正要下楼的萧四无对视,难得主动说话。

“你要走?”

萧四无道:“是啊。”

慕容英道:“绝不是要回潜堂。”

萧四无道:“不是。”

慕容英道:“那慢走不送。”

萧四无淡淡笑了,“慕容兄剑法日益精进了,坐镇血衣楼,也让人放心。”

慕容英道:“吾生唯剑而已,萧四无却已有杂念。就如燕南飞成不了心剑,你也——”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并不想在此刻跟萧四无打一架,但萧四无想必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那人道:“这番论调,我倒很想说给傅红雪听一听。”

他也惊叹自己没生气,或许是对良景虚宽容久了,脾气竟好了很多。

尤离看着天色逐渐亮起来,衣带未解,在房里坐立不安。

他尝试过冲开穴道,却忌惮强行冲开的后果。身子是自己的,况且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何必用这刚刚好起来的身体又去冒险。

醉月居空荡了许多,阿楠也不知所踪,那个天天监视着他的女人突然不见了踪影,少不得让他警觉起来。

后山是孔雀的墓地,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机关遍地,被明亮的阳光撒了一层金色。

已快到明月心言说的时辰,明知有诈,叶知秋也还是要来。那女人绝不会把尤离还回去,却也不会让叶知秋死,只有两个人都活着,才有制约的效果。

但这个诱惑应该是巨大的。

即使叶知秋已经知道尤离一定不在这里,也必须踏进这个诱惑里。

一口楠木棺材静静躺在阳光里,棺身被晒得发烫。

他暗红的衣色在阳光下仿佛要燃起来,看到竟是口棺材摆在那里,眼睛里就有了怒气。

步子在继续,目光回撤,看的是唐门的方向。

这个男人太了解明月心的脾性,了解到满心鄙夷,还有浓重的警惕。

开棺的声音沉闷低微,里面竟真的躺着一个人。

唐门那边的厮杀声他听不见,只有风吹树林的声音。

唐雅被兵戈之声惊醒,天一房里一个人也没有,脑中晕眩不止,仍扶着墙扑到内室,两下扣动机里空空如也,惊急回头,怒唤那早已离去的人——

“唐青玹!”

唐门弟子从不用毒。

唐竭知道王郅君已经心软了,她也需要子孙承欢膝下。唐青枫心性跳脱,唐青容性格太硬,她当宝贝宠了许多年的孙儿为了一个婚约跟她决裂,实在是很伤人的事情。

然时日已过,老人家终究心软。

她未必清楚江熙来和尤离的事情,也被太白剑客的离世触动心肠。

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死掉了——

谁能否认世事无常。

同是背离了唐门,她可以原谅唐青枫,可以原谅唐青玹,却不能原谅那个女人。

更不能原谅那女人身边的白衣男子。

唐竭也一样。

他要找一个人来容纳他的悲怒。

到现在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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