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自己发烧不舒服的那阵子,会有四人穿着吉服入宫,在乾清宫正殿门内放下一盆炭火,在里面焚烧苍术之类的杂香。
任何人出入的时候,都要跨过那盆熏香,驱散身体上的邪妄之气。
其实,这就是一种变相的消毒。
皇上自然是怎么金贵怎么来,百姓可没有这种待遇。
但是人口基数最大的,就是这些底层的劳动人民。
一旦疫情发作,别说什么农田改革科举改革了,搞不好祖国的花朵们都要被疫病荼毒,隐形损失不知道会有多少。
四五个小太医哆哆嗦嗦的被传进殿里,一一介绍了来处。
有的是两广之地,有的来自开封城,还有的是从南京被调过来的。
虞璁看了眼笑容平和的崔大夫,也略放松了神情,开始简单的审问。
令人惊讶的是,这世人公认的干净地方,是南京城。
日常扫洒、街道宽敞,飞尘污秽几乎见不到,百姓们也很少碰着什么疫情。
而最脏的,是开封府。
“开封府?”皇帝心想那地方又没有沙尘暴,怎么会比南京差这么多。
“回皇上,开封府里一旦下雨,就到处是粪壤,泥水可溅腰腹。”小太医苦着脸道:“若是久晴不雨,又飞沙走尘,难识路况。”
崔太医在旁边听了许久,忽然轻咳一声,解释道:“陛下,这可能是南北差异的问题。”
“什么意思?是说北方人不爱干净?”
“不是这样。”崔太医知道皇上不事农耕,很多事未必听说过:“这江南一带处处建厕,并且以厕中人粪与农夫交易,但是江北没有水田,所以百姓多不建厕。”
他思索了片刻,又把北京城的旧状拎出来讲:“在陛下诏令铺设排污管道之前,北京那边要么到处泼洒,要么就近把污秽倒入沟中,等来年春天再掘开暴晒,秽气恶臭不可闻。”
皇帝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格外的怀念冲水马桶和下水道。
现在建下水道是不可能的,没钱也没技术。
若是能建什么下水道系统,那都能凿山建隧道了。
“那如果给几大主城,都予以资金,让他们修建排污设施呢?”
能够改善城市卫生,肯定也能改善居民的生活水平吧。
崔太医心想皇上真是宅心仁厚,自己老家那边肯定也能大有改观,忙作揖道:“具体造价要咨询工部,微臣以为,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知道了。”虞璁叹了口气道:“还是要设立城管之职,如京城般效仿制度,让各大主城都有所管理,注意清洁。”
沼气池什么的,暂时不用想,等工科大学造出来搞不好还有个盼头。
虞鹤这头正哼着小曲排会议表,远处传来脚步声,一看是陆统领。
“陆大人。”他抬起头来,笑着道:“皇上在里头接见太医呢。”
“我是来找你的。”陆炳淡淡道:“从今以后,每逢双数日你在东殿值守,单数日且随我出去。”
“哎?”虞鹤愣了下,下意识道:“皇上说的?”
“嗯。”陆炳瞥了他一眼,示意跟上自己:“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再出宫门,又骑马拐了个弯,竟到了锦衣卫的地方。
衙门外设了拴马的鹿角,内里有居堂寝舍,庖厨隔了两堵墙,正冒着缕缕的炊烟。
虞鹤从前没来过锦衣卫的办公之处,这一刻走近门口时,还略有些不适应。
“绷着脸,不要笑。”陆炳冷道:“要摆出人上人的气势来。”
虞鹤应了一声,极快的换了脸色。
二人大步流星的穿堂而过,只冷漠的点头应对往来的招呼声,一时也无人过问。
直到走近陆炳的书斋里,他才略松了口气,抬手从案上拿起的一块牌子,眼神依旧平静而没有感情:“这个归你。”
他伸出手时,左手依旧戴着那个血玉扳指。
虞鹤愣了下,下意识的接了牌子,只见上面刻着镇抚使三个大字,旁边还缀着自己的名字。
“陆统领……”
“今后,我自然在三大营中常驻,未必有空回宫。”陆炳平静道:“正因如此,锦衣卫需要交给一个陛下与我,都足够信赖的人。”
这宫中,没有靠山没有宗族的,只有你一人。
虞鹤握紧了那块牌子,心里依旧有些惊慌。
他知道这锦衣卫是做什么的。
他在这乾清宫的东殿呆了两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清清楚楚。
可他的过去,是任人鱼肉的羔羊,而不是利刃相向的恶狼。
“你若是不愿意,也罢。”陆炳轻描淡写道:“本身没有根基,又没有实权,等陛下随我西征,你也活不了两年了。”
虞鹤垂了眸子,声音渐渐变冷:“我懂。”
“按照从前的规矩,我理应当众跟他们介绍你是谁,要如何尊敬你。”
陆炳盯着他,语气里没有半分的垂怜:“可是你并不会武功。”
“想得到他们的敬畏,你只能自己去要。”
如今的正三品指挥使,还是他陆炳,在离开京城之前都是如此。
一介从四品的镇抚使,不仅要应付上头的同知和佥事,还要镇得住下面的一溜锦衣卫。
这里,可不是人人都会赶着巴结你的东殿。
因为皇上不在,陆炳不在。
你会受到多少恶意和算计,都是难以想象的。
如果说,你在这里站住了。
那么日后,整个锦衣卫,都会是你的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