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要把他们带出宫,带出伊甸园般干净而无忧的后宫,就必须要明白这一点。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

他从前看过一本《西班牙乞丐》,里面提过一个问题。

当你看到一个乞丐的时候,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掏钱,尽可能的去帮助他。

但如果,你遇到的是一百个,一万个,甚至无数个乞丐呢?

陆炳看着朱载壡低着头缓缓把手抽回来,只慢慢道:“除了那个跪地痛哭的女人以外,这世间有多少活在苦难中的人,是你们目不能及的。”

这医院前庭处处都是病患之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挣扎与绝望。

可是放眼望去,除了这里,这个北平城,还有这个国家,有多少如他们一样的人?

他们身上是有银子,可以直接救眼前的人于水火。

可是然后呢?

难道要散尽国库,把所有的钱都分给这个城市里无法吃饱穿暖的穷苦人家,或者把富人的钱都掏出来,天下就能太平小康了?

“我懂你的意思。”朱寿媖坐在他们两人的身后,不曾起身过:“如果只是凭恻隐之心行事,不能成事的。”

“不,”朱载壡头都不回的否定道:“你的想法是错的。”

他攥紧了手中的银锭,语气低沉了几分:“哪怕能帮到她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怎么会?”朱寿媖反问道:“你给了那女人一锭银子,难道旁边那些抱病的,就活该被忽视吗?”

“他们看你是富家子弟,难道也不会上前讨好示弱,也想着博取你的同情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朱载壡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皱眉严厉道:“妹妹,仁德亦是天理!”

朱寿媖抬眸望着他,没有半分退避的意思。

下一秒,那皇子只低着头掀了门帘,径自跳下车走了过去。

陆炳给旁边布置好的便衣暗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紧皇子,自己却没有出手。

皇上本身不忍心做这件事情,可还是要让孩子们去面对的。

不管是直面这些盛世下的疮痕也好,还是早早接触这样根本没有正确答案的追问也好。

有的事二十多岁的时候接触,都未必能搞懂。

还不如在小的时候就在心里留着疑问,自己去探索内心想要追寻的方向和信仰。

朱载壡已经长高了许多,脚步沉稳有力。

他直接穿越了人群,走到了那跪泣的女子身边,低头轻声安慰了几句,又把手中的银子全都递给了她。

那对男女露出愕然的神情,连声告谢还想要磕头,被朱载壡小心的拦住了。

他温和的又同他们说了几句话,这才返回。

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人都为之赞叹,也有人试图凑上前,也讨要些好处。

朱载壡没有理会那个人,只径自脚步匆匆的走了回去,回到车上之后,不再看朱寿媖一眼。

而朱福媛手足无措的站在车窗边,还没有想清楚他们争论的话题,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哥。”朱寿媖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过。

“穷人的命,是命。”

“那富人的,就不是了吗?”

朱载壡面色平静,却不再回应她的话。

虞璁远远的示意陆炳带着孩子们打道回府,心里松了口气。

这种事情,早点接触,没什么坏处。

他不喜欢四书五经的地方就在于,好像那些道德仁义,能够解决这天下社稷的一切问题。

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什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没有合理清晰的战略眼光,没有清晰而高瞻远瞩的规划和制度设计,谈什么治国。

一味的强调仁德,只能说从大义上满足作为君主的那一份,高傲的悲悯而已。

更何况,所谓昌明的儒学,也只是为政治服务的工具而已。

现在不让他们开窍,别等到了江南闹幺蛾子到不可收场的程度,再想着管教孩子。

这几个孩子看起来都早熟又智慧,可拧起来自己也未必控制的住。

回宫之后,虞璁侧面的打听过消息。

二皇子怕是在赌气,一直都不肯去西殿与长公主打照面,只吩咐徐渭到自己的宫里上课。

虽然长公主不参与西殿的课程,可没事喜欢在乾清殿这边看书写字,见得着父皇就与他说话下棋,在事情发生之后依旧安之若素,照常来往。

只有朱福媛坐不住,明着暗着问过虞璁几次。

她本身性子就不肯行错一步,虽然心里不希望看见哥哥姐姐们闹脾气,都不聚在一起玩儿了,可是这些东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姑娘虽然没办法,可心里信任四哥哥,就又趁着一起听先生讲课的时候,趁着有空跟他把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朱载圳虽然知道他们三人出宫玩了,却没有主动问过这件事情。

小妹主动来讲他们闹别扭的事情,他耐心的听完了,只噗嗤一笑。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他们重归于好?”

“对啊。”

“那你觉得,在他们两想清楚之前,能好么?”

“……不能。”朱福媛委屈巴巴道:“所以才来问你啊四哥。”

“那我问你,”朱载圳翻着书,不紧不慢道:“这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小姑娘愣了半天,憋了半晌道:“不知道!”

“这天下有这么多咱不知道的事,当先生的都未必能弄懂,你急什么?”

朱福媛哼了一声,只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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