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便能从老朽脱漆的木梁上看到摇晃的橘红火光,有些远,又仿佛很近。
燕子规在不知不觉中睡了一觉。
意识中只是眯了下眼,再睁开惊醒的时候,便能从幽幽的炭火中分辨出夜与那少年肤色的细微区别,还有那双亮晶晶的琉璃眼,带着小动物的温和与胆怯。
这火也不知何时被移到他附近的。
“我上山抓了点药,应该能有用。”少年说,“你先喝这些垫垫胃,我明天再去找吃的。”
他果然已经把手洗干净,白皙的双手看上去十分瘦弱,也与其它带着污垢的肌肤格格不入,靠近时能嗅到股药草混杂着泥腥的土味,不算好闻,但也不惹人厌恶。
燕子规接过少年手中的破碗,他其实不想喝,可看情况,这药是特意为他煎的,不喝就着实浪费了这人的一番心意,如此,他便面无表情地将那又苦又涩的液体一气灌下,把碗又交回少年的手中。
他听着少年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远去,料想对方应该是用雨水冲碗去了,等对方啪嗒啪嗒走回来,失血又使得他的神智昏昏欲睡,温暖的火焰拢着他的身体,正欲陷入黑暗,忽觉有只凉凉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脸,他微微张开眼眸,口中蓦地一甜。
那是块很小很小的麦芽糖,小到才尝了味道,便很快融化在口腔中,只余下甜蜜的气息还残留在舌尖的味蕾上。
燕子规有些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少年见他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起伏的表情,朝他含怯笑了笑,发亮的眼瞳让燕子规想到夜幕中闪烁的星子,让人愿意去忘记那张被灰尘和污迹覆盖的脸。
“你叫什么?”少年问。
燕子规没有回答,他自幼咽喉有损,天生就说不出话。
“我叫灰灰。”
这简单的名字令苍云侧了侧脸,仿佛正在等少年解释这个名字的含义。
“这个名字是我师姐取的,她说我成天脏兮兮的,又不好养活,干脆叫个粗名来压一压,所以就叫我灰灰了。”
少年很善解人意地领会了他的意思,于是这位受伤的苍云军爷也伸出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摩挲到身边的一棵小树枝,找了被光照亮的一小块地,歪歪扭扭地把“燕子规”三个字写在了地上。
“燕子……”灰灰不认识最后那个字,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道,“夫?”
苍云摇头。
“那…是燕子见?”
拆开倒认识,合上便不知道怎么念了,燕子规有心矫正,奈何自身条件有限,思索片刻,他用小树枝把名字的前两个字圈住,随即在灼灼焰火中看向少年。
“燕子…你是说,我可以叫你燕子吗?”少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