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被惨烈的战事洗刷而去,眼见着一位位士兵死去,越心急,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那时候一瞬的哀戚,醍醐灌顶,过去数年皆是虚晃。
原来这么多年,自己总是因为万花弟子的身份,因为自持医术成就不浅,而失了本心。山高水远,自己又在自傲什么呢?
后来有一天,军中为他传来一封信。寄信人来自青茗师姐,早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嫁入纯阳宫的青茗师姐。她说,他有了一位师侄。又好像当时捧着师弟的双手有了责任感,他想起在前线庇护下还显得平静的大唐,在那华山的纯阳宫,青岩的万花谷,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地方。
决定入军不就是凭着一种信念,生生死死都有了觉悟的信念吗?
尽我所能,方是万花中人。
从回忆中出来,穆杏林摇摇头,厉瑞的话他都听到了:“但是你现在是自己走到了绝路,你不主动谈,令尊怎么会懂你在想什么。你现在如果不去谈,大概没有别的方法了。应该没有人在你面前说起过,令尊如今抱恙,厉府上下全靠厉小姐一人在打点。”
“你说我父亲怎么了?”厉瑞瞳孔张大看着穆杏林,显然不可置信。
穆杏林回道,“或许是积劳成疾又或者心病成患……令尊一直没有出现来看你,你就不好奇?”
“青儿说父亲在忙生意的事……我没有怀疑过。”
房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穆杏林转头看了一眼还坐靠在墙边的雀儿,开口道,“她估计要醒了,我先去帮你把药配好。”
厉瑞撑着床坐起来靠在床头,“……嗯。”
“穆大夫。”喜儿带着东西怯怯地站在门口等着,隔着门请示。
“进来吧,把东西给我就行。”穆杏林转回来低声对厉瑞说,“我只是个大夫,我只管你的病情,其他私事我不会插手。现在你给我个答案。”
穆杏林叹了口气,“之后你是听与不听?”
喜儿降低自己存在感地把东西轻轻放在桌上,跑到雀儿身边站好。也不是不好奇主子跟穆大夫讲的是什么,但是这轮不到自己多听,还是当自己耳聋比较明智。她刚这么想着,就看见自家主子从枕下取出了那个绘着青荷的白瓷瓶,递到站在床边的穆大夫面前,一副如果你答应就给你,不答应就收回去的表情。
“只要你能帮我脱离现在的困境,让我跟父亲得以两全,这件事上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如果你觉得诊金少了,那诊金我也会十倍奉上。”
作者有话要说:
☆、相助
晨起的春日着实清冷,没有阳光的阴凉处寒意更胜。来往匆忙的丫鬟家丁身影中,一个人影信步走在其中丝毫不被干扰,风轻云淡,时不时还给别人让个路。
他身着奇异的服饰,黑白两色互衬相得益彰,边襟隐隐偏向银色,镶绣的花纹细腻精美。腰际上的腰带结扣繁复别致,与袖口的坠饰皆别具一格。五官秀雅清丽,黑眸清亮如星,这副打扮下,有一股少年英姿的韵味。
穆杏林走到无人的拐角时,不自在地碰了碰自己的发髻。这套烛天他自当上大师兄就没怎么穿过,此时再戴烛天头饰就好像在装嫩……真别扭。不过自己的衣服也就这几件了,改日还是要自己去定制一番。
往主院的路上,曲折的回廊架在莲池上,尽头一端是凉亭,一端是嵌着洞窗的白墙院门。
“厉姑娘。”
厉青不由得从石桌边站起来,理了理鬓角,“穆大夫,有事吗?”从那日因为父亲语气不对之后,厉青很少能有这样与穆杏林面对面细谈的机会。
身后的雀儿毕恭毕敬地站着,觉得清晨的风冷了,轻手轻脚地把凉亭两面的竹帘降了下来,随后走回站在主子边上。
穆杏林眉眼温和,“厉公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雀儿,惊得雀儿心中一跳猛地低下头,维持着一个避开穆杏林视线的姿势。
“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虽然还怀着其他的心思,但厉青心知与穆杏林没有一分可能,所以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请穆杏林坐下后开口委婉进正题道,“穆大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与否……”
穆杏林一怔,“请讲。”
这次是他请厉青来谈厉瑞的事,而厉青定在了这处地方。本来他是想先说厉瑞的事情的,没想到厉青找他好像也有什么事。穆杏林隐隐觉得,接下来听到的也是与厉瑞有关的。
果不其然,只是厉青一开口话题的转向有些奇怪。
“穆大夫知道兄长所中何毒吗?”
穆杏林问过厉瑞,那毒药名唳血,是他在镇上一个外乡人的手上买来的,说来也巧,人家偷偷摸摸地推着自己各种药,没想到还真碰上了一个有钱又需要的大主顾。而在穆杏林看来,这毒虽然名字是凶煞非常,但毒性属下等之列,在熟知医理多年的大夫面前,还是有解的。
厉瑞也不是想要自尽,而他又有自己的法子对付来看病的大夫,所以这样的毒性对他已经足够了,但以防万一他买了毒药又买了它的解药。
穆杏林手放在石桌上,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冰凉,眉眼温雅秀美,“未曾知道,厉姑娘问这个是想到了什么吗?”
厉青点点头,“实不相瞒,我一直在怀疑兄长为何会中毒,家中下人也已询查过。退一步讲,如果兄长是被人所害呢?那不是放过了奸人没能替兄长出一口气?”
所以雀儿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