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尉檀的身影快如闪电,早已迅捷无伦冲出了云水堂。

苏的屋门口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人。住持老禅师面容惨怛,不住颤声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才不过片刻工夫,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

尉檀眼神微微一变,点足掠起,直接从众人头顶凌空而过,箭似地射入半开的房门。

知道屋内情形的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然而里面却始终安静着,没有惊叫,也没有恸哭叹息。

过了许久,尉檀才横抱着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那人白衣长袖,神态安然若睡,然而咽喉处的廉泉、天突二穴却赫然成了两个深深的血洞,似被某种看不见的利器刺穿。

“独孤公子!”贫僧道长匆忙分开人群挤了进来,伸手搭一搭苏的脉搏,长叹着对尉檀道:“节哀。”

“是老衲的错,是老衲的错。”吹灯禅师老泪纵横,“独孤公子必是被那冤鬼所害。若不是我早前怯懦……”

尉檀轻轻把怀里的人放下,俯首对老禅师合一合掌:“禅师不必自责。他不是被冤鬼所害,而是自尽身亡。”他握住苏已然冰冷的右手,那只手的二指仍保持着凝聚真气的姿态。“他是以真气为刃,自己割喉而死。”

“可……可是为什么?”

尉檀摇头,“我也不懂。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眼神露出一丝古怪的迷惘,口中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众人当他伤心过度神志不清,只得苦口相劝。

谁也看不见,有一个灵魂就在尉檀身旁捶胸顿足绕圈跳脚。

现实总是比理想骨感。还有什么能比千辛万苦跑尸体回来,却发现没法复活更让人崩溃的吗?

苏眼睁睁看着尉檀的元神轻轻巧巧回到了肉身之上,纯爱之魂也毫无障碍回到了苏行囊中的煤精印上,可轮到他苏的时候,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也完全无法重新附着于自己的肉身。他的灵魂和他的肉身就像一锅煮坏了的粥,米是米,水是水,毫不掺和。

这上哪儿说理去?!

苏苦苦思忖着。尉檀是元神,纯爱之魂是精魂,而自己是个鬼魂。难道说,就是因为品种不同,所以回归肉身的方法也不同?

不用说,苏此时连肠子都青了。他并不后悔自杀的尝试,但却深悔自己粗心大意——作者明明连纸笔都给预备好了,自己当时怎么就忘了写一张“帮我还魂”之类的字条留在桌上给尉檀呢!

作者用《幽媾》提示他的时候,他只想到了杜丽娘死后还魂之事,却忽略了一个万分重要的细节——杜丽娘可是做好了交代之后才死的,否则也就没有后来那些的事了。

苏仰天长叹,刷新了一下自己的世界观:

作死,不一定会死。

但是,没有计划的作死,一定会死。

“阿弥陀佛,恕贫僧说句不当讲的话。”贫道禅师看着尉檀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依贫僧之见,眼下还是尽早为独孤公子的灵魂超度为妙,以免耽搁他转世。”

尉檀漠然点头,似乎已然对眼前一切毫无牵念,“之后的事,就拜托禅师了。”

说完这些,他径*香三柱,对着虚空拜了几拜。

“那獬廌在拜谁?”一个小沙弥手捧香炉,好奇地看着尉檀所拜的方向。那里既不是皇帝宫阙所在,也没有任何神佛造像。

“他在拜他自己。”老禅师手捻檀木佛珠,似有万千感慨,“獬廌不拜神佛,不拜天子,只拜自己,以求来世。他与那独孤公子命中注定要历劫十世,才能修成正果。我们就为他们的来世焚香祝祷吧。”

尉檀奉拜已毕,仍旧变回獬廌真身,对着苏的尸身轻轻嘶鸣一声,猛然以头触地。

一声巨响,那支黑色的独角应声而断。

獬廌就地坐卧,瞑目矫首而逝,化为一尊石像。

※※※

纯白一片,苏又回到了初始化空间。

一睁眼,就看见纯爱之魂对着几页纸痛哭流涕,满地扔的都是擤过鼻涕的纸巾团。

「喔,你醒了。」纯爱之魂抬起哭得肿肿的眼睛,扬了扬爪中的纸,「你听听这个:……后来,兰若寺门前,出现了一对石兽雕像。通常,庙门前的石雕都是一对狮子。然而这座庙前的石兽却很是奇特:一只似犬又似麒麟,一只似猫又似玄狐。人们说,那是獬廌和灵猫,永远相对相望。」

它捶着心口哭倒在地,「噢噢噢噢噢!怎么可以这么虐心!魂宝受不了了!」

苏的头有点懵懵的。与上一次相同,他又失去了死亡前后的记忆,最后记得的是自己被困在一间有鬼的屋子里。

刚想说话,忽然觉得自己喉咙里哽了什么东西。苏用软腭把那东西顶了出来,吐在掌心。那是一枚小巧的白玉扇坠,里面塞了个纸卷,用蝇头小楷写满字迹。

看了一遍纸卷上写的内容,又听了纯爱之魂断断续续的叙述,苏基本确认了一件事:

他自己的死,并不是每个世界的终点。尉檀的死,才会触发重启世界的程序。

——这么说来,“复活”在理论上是有可能的,只是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才能做到。

这个世界透露和暗示的信息,似乎非常之多。苏觉得脑中有无数想法飞纵闪逝,交织错落,然而每一个想法都很难抓住。

正在凝神思索,眼前突然跳出一个对话框:

【你已经击败的boss数:1(香菇)

获取物品:青铜法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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