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最初就决定了他是如此不同于冥府的黑暗与阴沉。拨开那肤浅的表层印象,他不断展示出复杂矛盾的性格。通常他都刻薄得像在舌头上捆了七万把刀子,却又在极细微的瞬间温柔得如同轻吻万物的暖风;大部分时候他坚持着某些奇怪的礼仪,下一秒他却自己把它们全部毫不留情地破坏掉;他捉摸不定的总让我不确定他关注的焦点何在,但同时他又会无所保留地展露他的真心在何处。他是只趾高气扬的花孔雀,是条灵活狡猾的小毒蛇,是只口是心非的小刺猬,是条巧妙伪装自己的变色龙。

他的出现毫无疑问让我曾渴望的安宁生活变得充满无数可能性与不确定性。我永远不知道这个小坏蛋会在甚麽时候因为那叫人又爱又恨的舌头得罪了谁,但他却得意洋洋满不在乎。当然,他偶尔也会焦虑不安,但自认不甚精明的我却看得出,总有一种奇异的自豪与自信在支撑着他。

那是一种自然地、崇高的自豪,不曾沾染半点不当的气息。他一直没有明确对我说过的某些旧时磨难赋予了他无穷的力量,而我们的女儿,可爱的小厄尔庇斯如今成为他坚强的另一个可靠理由。我甚至可以说,他为这一新身份的变化而意气风发。

也许因为某些我尚未记起的往事,也许因为他对这个世界某些发展预知般的能力(我始终怀疑一本书的说法,那挺可笑不是麽)。总之现在仿佛是他在带领我们前进,他在让我把他当做最可信赖与亲近的人的道路上不懈努力。

即使那努力往往非常隐晦低调,无声无息,若不留心简直会被忽略甚至错过;有时又轰轰烈烈大张旗鼓,与他本心截然相反的激烈表述,若不分辨简直会被骗过甚至误会——但他从没有停止过。我曾因着他对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的某些话,几乎肯定过去的我、在另外某些时空中的那个我,大概在他面前一直是个过于强大的带领者或守护者。因此当我们原先的相对地位现在颠倒过来后,他展现出了最强烈的爱与保护欲。就好像……我曾为他做过无数事,现在终于轮到他能为我做一点,他为此激动自豪,此外别无理由。

在地下王者所能忆起的岁月中,这是一种全新的感情,与爱。

我没有办法不去关注他,没有办法不会回应他,更没有办法,不看着他。

这是岁月流转的沉淀,这是时光洗礼的祝福,这是唯有长大成熟才能得享的果实。

但这不意味着,掌握时间的那位神祇,是个好家伙。

“够了哈得斯!沉默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定定神看着对面幽冥中的某位威严女神:“我已经回答了,不可能。”

“赐予你可贵生命的尊荣?*衲训啦慌涞靡桓銮〉钡睦窠诒挥入宫殿麽?可看看你,才带了这麽几个神灵来迎接我,甚至连大门都不让我靠近?你何其不敬!;

“我并非来迎接谁。”我淡淡道。

“真不敢相信守卫禀报的那个不自量力的擅闯者,居然真是奥林匹斯的众神之母。”金发的睡神斯拉芙摆手大笑道。

那身着全套神后装扮的威严女神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厌烦地打量四周:“你以为我稀罕踏足这可憎之地麽?还不带路让我们进去!”

扫眼她身后那七八个下属神灵与数十名随从,我实在懒得重复一遍刚才的拒绝。

“第二代的神后,冥界本就不欢迎一切活着的生灵无故进入,更何况现在因故封锁。除非您是来宣战,打算攻入冥界。”身后的死神塔纳托斯见她没回答才平板地微微颔首,“同时很遗憾且正式告知您,冥界所有神祇都各有职司。迎接不期而至的访客,并不在此范围之内。事实上,在冥府擅离职守才是重罪、与最大的不敬。”

“你——”那一脸刻薄严厉的女神转头怒视我,“因故封锁冥界?!半年多都无法解决?哈得斯,你还是这麽没用!”

刻耳柏洛斯的三个脑袋立刻冲她狂吠不止,周围冥界众神的目光都带上了不善。我安抚了一下忠心的三头巨犬,更不打算回应这句无需回应的话。

“瑞亚——咳,女神。”被这位架子很大的女神一来就叫到身边侍立的珀耳塞福涅低声道,“您知道的,嗯……就是冥府的那个。”她一脸煞有介事地挤眉弄眼。

“……塔耳塔洛斯?”这位时光的女神啧了一声,抬头挑剔又厌弃地打量着冥府的入口,“好歹也是即将要娶冥后的王者了,还不快把你那又破又臭的冥界重新修一修!瞧瞧你身后那败兴的大门,哪里像要办喜事的样子?!”

我微微抬眼,望向雾气翻涌中若隐若现的冥府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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