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个小时之前,他就没有再收到谢茂挪回来的至高海印。谢茂却没有回来。
十三个小时之前,冼宫主他们就几乎找不到可以救援的星球了,谢茂那边的情况应该也一样。可是,谢茂依然没有回来。
衣飞石只能推测他是被什么意外绊住了。
有君上在外边盯着,衣飞石倒不很担心谢茂的安全,肯定是不会出大问题的。
他比较担心会出点小问题。就是那种君上懒得出手,先生处理起来又很棘手、很可能会吃亏的那种小问题。这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跟在先生身边。
迎着衣飞石这么一双眼睛,谢茂哪里敢说自己被居白衣折磨了快二十个小时?
他倒是很想倒在衣飞石怀里示个弱,叫衣飞石更心疼自己……这不是又怕衣飞石太心疼吗!
把在流放星的事挑挑捡捡地说了,尽量不提居白衣,也不让衣飞石有机会问细节,他指着自己的皮囊说:“他把皮囊还给我了,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沤肥,居然没调时间流速……
谢茂这句话还没说完,衣飞石已经被君上归还皮囊的事惊住了,下意识地问道:“君上呢?”
——皮囊还给你了,君上去哪儿了呢?他还好吗?他不会出事吧?
这才是衣飞石话里真正的意思。
谢茂看着他。
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才要赔罪解释,谢茂已抱住他,低声说:“他一直不肯让我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不许我探知他的识海……因为,他认为,我若有了他的经历,就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你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谢茂在他耳边轻声问。
“我知道您和他是同一个人,我只是……”明明数万年来爱慕的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种背叛偷情的感觉?衣飞石被他吹得耳朵发软,“我只是担心君上,他从前就想灭世……”
衣飞石很早就知道君上有自毁倾向,他自作主张给君上下九转迷心种子,让君上下界轮回养善心,冠冕堂皇的理由是阻止君上灭世,最深层的私心则是阻止君上自毁。他不愿君上与世同陨。
“这代表他心里也很清楚,”谢茂轻轻咬住衣飞石的耳朵,“如果他有了我的经历,也会和我做同样的选择。他会和我一样喜欢你,爱慕你,心里痒痒地想要撩拨撩拨你……这样你,那样你……”
衣飞石被他说得有些迷醉,很快又挣扎着清醒过来:“先生,您刚才说有要紧事……”
“你最近跟谁学的,这么会煞风景?”
“……”
“亲一下就跟你说。”
衣飞石只得老老实实地主动亲一下。
谢茂见他情绪确实好了,没有钻“我爱的人分裂成两个我该选择谁我又背叛了谁”的牛角尖,方才好整以暇地坐了起来,说:“我发现他没有调整时间流……”
一句话没说完,斜里突然刺出一柄飞剑,角度刁钻地指向谢茂肋下,直取心脏。
这熟悉的气息令衣飞石又惊又怒:“放肆!”
衣飞石拼尽了全力。
然而,空有圣人之心,佝偻金丹之躯。
前来偷袭的刘叙恩,已是半步圣人。
换句话说,只要君上不现身,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杀了谢茂。
洞虚境界的卢随心就能镇压住谢茂、衣飞石不得妄动,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半步圣人?
刘叙恩出现的瞬间,似乎就已经注定了谢茂的死期。
——他还那么地小心翼翼,惟恐一击不中,悄无声息地隐匿了行踪,以三个世界作为跳板,方才从谢茂的肋下刺出这一剑。
他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也知道,谢茂九成九是君上布下的一道香饵。
可是,和谢润秋不一样。谢润秋可以在派出居白衣试探之后,转身就走。
刘叙恩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世上使人最勇敢的,永远不是利益,而是感情。
杀了谢茂,才能救回恩师。
所以,哪怕现身就可能被君上逮住处死,刘叙恩依然要来。
他没有想过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