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愣了半柱香。
他知道那块印信是什么了。扁石,就是记名符。
当初,他在三了枕边看见一块记名符,和那张留书一起,随手收了起来。后来,安王靖王来找他,说要将秦壁的紫血玉掉包,他那时对紫血玉极为好奇,便同意替他们处理首尾。
这个首,便是记名符。秦壁的紫血玉镶嵌在记名符上,若要神不知鬼不觉掉包,就得再找一块记名符。
他随意拿了那块记名符给安王。后来,事情办成,安王将紫血玉带给他瞧。再后来,紫血玉被萧纬逼要回去。
而那块记名符,那取回无根银的印信,如今就在秦壁手上。可笑的是,印信是从他手里送出去。
这不是天意么?原本在他掌中的宝贝,被他自己亲手送人。
身在宝山不自知。得时不明,失后懊悔,这才是茫茫红尘之苦。只要有所求,活着必不能有安宁那日。
他倏然明白灵童那句话,一刹顿悟。
英王打发走徐尚书,又去三了禅院磕了三个头,然后回到王府。
这晚,英王府主院发出一阵凄厉惨叫,没多久,英王折回大清寺。
三日后,京城发生一件事,成为三十年来最热闹的八卦。那就是,英王爷出家了。
不是闹着玩,是真的出家,进大清寺,踩过石尖路,上戒台,落发点疤,法号终了。
这个八卦震撼全京城。三教九流,从上至下,议得沸沸扬扬。
包括刘家院子,阿赫及时汇报出最新动向。
“姑娘,昨日落发时,英王妃一直跪在戒台上。可英王半点不留恋,义无反顾让和尚剃度。”
萧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一世,最先倒下的居然是英王。一个皇子,天潢贵胄,就这么出家了。她儿子的敌人,又少一个。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真叫人难以言表。
她觉得一切顺利得不真实。本做好拼尽全力的准备,结果,他们一个个成了纸老虎。
“那算了,日后不用盯着英王了。”萧纬吩咐道。
他都四大皆空了,哪还会争夺帝位?
对于英王的异常之举,最平静的人反而是平帝。平帝特准英王妃带着嫁妆和离,只是英王妃不肯,坚持固守在王府。平帝也只好由她去。
接下来的日子,异常风平浪静。一个周韵音,一个英王,萧纬的心腹大患在她重生后的第一年,一下少了两个。
她总算不那么草木皆兵,肯安心待在闺中。秋莲几个丫鬟见她不再四处奔忙,也放下担忧。
这种平静直到年前被打破。
刑部尚书李大人找了一趟萧英。派去潼城核查的官员回京了,田绝弑父的原因查明,因为其父要将他亲妹妹送人做妾,妹妹田芸悬梁惨死,他便愤而弑父。
田绝的罪倒是其次,关键是,据李大人属下说,接手田芸为妾的人是萧国公萧明。
萧纬得知后大怒,显然有人在外边扯萧家后腿。她忙令阿赫带人赶赴潼城,查清后头是谁在捣鬼。
因为这件腌臜事,萧纬年都没过好。周家五小姐周韵怡邀请她上门赴宴,她也推了没去。说起来,她跟周韵怡的关系近了不少,两人书信来往已有三回。
这姑娘极为蕙质兰心,一次次送来亲手制作的各样小礼物,实在叫人讨厌不起来。萧纬只在信里提过一次偶尔头疼,周韵怡便特意拿草药裹成香球,不仅能当头花戴,还能清心醒脑。
这样贴心通情理的姑娘,萧纬没法视为仇寇。
很快到了正月十五,久未现身的秦壁终于来了萧国公府。
当他不安走进燕子坞,萧纬正窝在榻上养神。屋里熏了地龙,暖意融融。
“阿软,壁哥儿来了,带你出去看灯。”萧英在门口高呼。
萧纬猛一睁眼,看清槅扇外束手束脚的秦壁。他披着件白绒披风,里头穿着黄色蟒袍,垂在胸前的紫血玉露在系带下,暗光流淌。
“阿软,你多穿些,外头冷。”秦壁又红了脸。
他如今大了,也偷看了避火图,知晓男女之间不同。每个月,他总得梦见萧纬几回,醒来时又惭愧又欢喜。
萧纬却盯着他不动。
她已想明白,马车里的香味,为何她会似曾相识。
周韵音的马车,有周韵音的香味,这一点不稀奇。然而,这种惑人异香,她还在秦壁身上闻过多次。甚至,秦壁殡天时,尸体都沾着那香味。
秦壁四十岁死,她六十九岁死,时间隔得太久,因此之前一直想不起。
但此刻,在重新闻见那香味,又重新看到秦壁后,她彻底记起来。他和周韵音曾经用一样的香料。真叫人不能原谅。
理所当然,萧纬没法对他有好脸色。
萧英见她半天还歪在榻上,不耐烦催促:“阿软,你快披上厚衣裳,壁哥儿等着呢。”
“你们去吧,我不去。”萧纬冷冷看了秦壁一眼,从中门进了次间。
“你这丫头,又谁惹着你了,真是。”萧英冲到中门帘子外质问。
秦壁勉强忍着不发抖:“英哥儿,反正天也冷,我还是早些回宫,免得母后担心。”
萧英最是明白他,他脸色青红不定,可见真是伤心狠了。
闹成这般,灯会自是看不成。
送走秦壁后,萧英冲回燕子坞狠狠训斥:“你今日怎么回事?你知道为了让壁哥儿出宫,我劝了多久吗?那次你生辰,他射箭失了面子,就再没出